血腥味充斥鼻尖,讓我感到惡心,止不住一陣干嘔。
一群男人哄笑起來,說我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當時也才知道。
亂世兵如匪,向來沒什麼同情心,猜想我懷有身孕,卻還是色瞇瞇看著我,想動手動腳。
我驚惶無措,狠了狠心搶了一把刀把自己臉劃得稀爛,血肉模糊,他們惱火地「呸」了一口:「看著就倒胃口!」
一群人氣急敗壞,生剖了我的肚子,月份小,自然沒剖出來什麼,血流了一地,把雪都染臟了。
敵人哈哈大笑,感到無趣了,終于才走開。
他們以為我活不了了,便沒補刀,我也以為我活不了了。
可想想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姬玄策,我迷迷糊糊暈了許久,醒時又咬著牙爬了起來,自己給自己粗略包扎好,跌跌撞撞去尋找他。
雪一直下一直下。
血是熱的,雪是冷的,摻在一起,冷暖自知。
我在隆冬大雪天,頂著刺骨的朔雪寒風找了姬玄策好久,他重傷快死了,我劃爛自己的手掌喂血給他,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拖著一副千瘡百孔又失血眩暈的病體,把昏迷的他一點一點,挪到了勉強能擋風雪的破廟里。
我出去尋找生火取暖的枯枝,回來時,就遠遠看到孟菁菁的馬車剛好路過,姬玄策也正好醒來。
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孟菁菁。
7
而孟菁菁撒謊說,是她救了他一命。
可笑,除了我,誰能救得活一個心臟被刺穿快死掉的人,我渡給他的每一滴血,都何其珍貴。
我是真正的神女,我的血,可生死人肉白骨。
這是姬玄策發現的,除了我,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樣拙劣的謊言,明明一想就滿是破綻。
可姬玄策還是對著孟菁菁溫和地笑,說謝過孟姑娘救命之恩。
后來,我也曾向他清清楚楚地解釋過當時的情狀,他只是皺眉冷臉,末了摸摸我的頭,嘆息:「伏卿,你變了,你以前不會為了攬功勞污蔑別人的。」
我忽然沒了向他訴說的欲望,一個人去找了大夫看病。
大夫說,我確實懷過身孕,只是已經沒了,而且以后,再不會有孕。說我怕是要落下病根,怕冷畏寒,氣血不足。
大夫和藹地看著我,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哭了,說:「好。」
我以前,什麼都和姬玄策說,唯獨這一件事,隱瞞了他,怕他分心,怕他擔憂我。
如今看來真的是自作多情。
8
從那以后,他們兩個人就慢慢走到了一起。因為孟菁菁的緣故,到最后三分之勢快崩塌時,孟家歸降于姬玄策。
姬玄策一舉滅了另外一方勢力,成為結束亂世最后的贏家。
在他勢單力薄時,他需要我,用我的名號和雍朝遺孤的名頭立足,而他現在大權在握,我的存在便顯得不合時宜。
孟菁菁不一樣,她背后是孟家,她有家族撐腰,她是世人眼中的神女,她美麗聰慧……比起我,她更適合成為一國皇后。
比起我,她更配得上如今的姬玄策。
畢竟如今的他,是九五之尊。
我容顏盡毀,他依舊俊美無儔。
兩個人在百姓的朝拜之中退場,到了鳳棲宮,孟菁菁坐在滿床花生瓜子上,滿臉羞澀喝下交杯酒,不好意思說:「伏姐姐和陛下這麼多年了,也沒為陛下生個一兒半女,臣妾卻很喜歡多子多福,陛下不會嫌煩吧?」
姬玄策淡聲:「怎麼會?」
孟菁菁:「若伏姐姐給陛下生了孩子,現在也不必一個人在冷宮了,陛下多少會顧念一點情分吧?」
姬玄策有些煩躁:「朕不需要她的孩子。」
我無意再聽他們繼續交談,飄到外面屋頂上發呆,然后就看到人快散盡時,小彩走到偏僻的角落,趁人不注意將那塊帕子撿了起來,拍干凈。
她拎著一個食盒往冷宮去了,我跟著她,見她停在了門外,大聲喊道:「娘娘,小彩給您帶了熱飯熱菜來。」
過了好久,里面沒有絲毫動靜。
就好像里面的人知道被背叛,在責怪她。
小彩心虛不敢推開門,只是拎著食盒挺直了腰板立在風雪里:「娘娘,人往高處走。小彩卑賤怕了,別怪小彩,要怪就怪您為什麼到手的權勢地位都守不住。」
說完,把食盒和帕子留在門外,轉身走了。
9
我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
是啊,我什麼也沒有守住,不僅是姬玄策、皇后之位,甚至連小狐貍和我自己的性命也守不住。
身為姬玄策的糟糠之妻,他登基為帝時卻只封我為貴妃。
貴妃,再金尊玉貴,也只是妾,是臣。
更可悲的是,我這貴妃,也就當了一天不到。
封我為貴妃的那天晚上,孟菁菁破天荒來找了我。
她被世人推崇為九天下凡解救世人的神女殿下,傳得久了,便連自己也不自覺信以為真,衣著氣韻,都按仙女的做派來。
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裙,顯得圣潔美好。
她憐憫地看著我:「伏卿,你才該是當皇后的那一個。」
我不知道她是何用意,略帶警惕地望著她。
孟菁菁好像很為我惋惜,作不食人間煙火的悲天憫人神態:「我是孟家最受寵的女兒,本就尊貴,這皇后當不當對我來說也沒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