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它嘴里含著東西,拽出來一看,是我出門前留給它那塊兔排,已經被它的口水泡濕了。
小拖把著急地用后腿站立起來,前腿搭在我身上,眼巴巴地希望我把兔排還給它。
我把兔排又放回它嘴里,它開心地拿頭蹭蹭我的手,沖我搖尾巴表達感謝,然后開始扭著屁股在地上到處嗅聞。
小拖把一邊聞一邊選擇行進路線,帶著我出了小區,穿過附近的小公園,來到一片爛尾樓。
進入這片破敗的地界以后,小拖把嗅聞和跑動的速度加快了,拖著我小跑起來。
在跑過一條排水溝時,我聽到「嘰」的一聲,眼前那個跑動的白色身影不見了,我手里的牽引繩傳來驟然加重的拉扯感。
我湊過去一看,原來小拖把不小心踩到排水溝缺了蓋板的孔洞,四腳朝天摔進了排水溝里。
我趴在缺口處,看到它像烏龜翻身一樣把自己翻過來,沒有絲毫停留地沿著排水溝往里走,連忙拽住牽引繩,喊它回來。
它聞聲轉身回來了,我想把它抓上來,它卻扭動著身子避開了我的手,悲傷又焦急地看著我,含著兔排對我嗚嗚哼叫的同時,不停扭頭看向排水溝深處。
我忍不住回想,從昨天被我帶走以后,小拖把就一直很焦慮,是因為排水溝里有它藏起來的小狗崽嗎?可是它是個小伙子啊,沒有公狗會奶孩子的吧?
但萬一真是呢?我把手里的牽引繩放開了。
小拖把拖著身后的繩子往黑暗中跑去,我聽著動靜,在地面上追。
它停下來了,我聽見它清脆地汪了一聲。
我跪在地上,用力將聲音傳來的位置附近的排水溝蓋板掀起。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瞬間撲面而來。
排水溝里的不是什麼嗷嗷待哺的奶狗團子,而是一只……幾乎被開膛的伯恩山犬。
小拖把窩在伯恩山腦袋旁,甩著尾巴看著我,那塊兔排被它擺在伯恩山嘴邊。
但這只大狗側躺在地,一動不動,甚至看不到呼吸時身體的起伏。
據我觀察,它脖子和腹部都有大片毛發被干涸的血痂粘連成了縷狀,這兩處應該有傷,而且傷口出血量不小。
倏然,我發現它虛弱地偏了偏頭,躲避突如其來的陽光,還好,還活著,必須馬上帶它去醫院!
我給寵物醫院打電話,分享所在地址定位,讓他們趕緊派輛車過來。
我不由懊悔,昨晚就該看出小拖把的意圖的,如今路上一來一回還要耗費時間,不知道伯恩山在失血加失溫的情況下還能撐多久。
這條排水溝很窄,幾乎只能容它一狗棲身,因為怕擅自挪動它會導致傷勢加重,我盡量輕緩地從它頭部的方向爬下排水溝,坐在它身旁。
雖然伯恩山是非常溫順的犬種,我還是難以避免地擔心它會為了自保而攻擊我。
但它真的很溫柔,發現有人靠近,它勉力睜開眼睛看著我,清亮的、銀灰色的眼瞳里沒有敵意,尾巴也虛弱地搖了起來。
我勉強裝作輕松地說道:「好乖,真是個乖孩子,姐姐給你蓋被子好不好?蓋上被子就不冷啦。」
我把我的羽絨服輕輕蓋在它和小拖把身上,輕摸它腦門。
它艱難地抬起頭,伸出舌頭舔了舔我手心。
我忍不住眼眶一熱,用手輕握住它一只冰涼的前爪,試圖傳遞給它一點溫暖。
然而,一直很溫順地任我擺弄的伯恩山,突然動作幅度很大地把爪子從我手里抽了回去。
我觀察它的神色,不像生氣或不耐,便沒當回事,對它安撫地笑。
它虛弱的大眼睛流露出歉意和羞赧,又把那只爪子遞還給我。
我本輕撫著它的肩背思考醫生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到,不經意間撇過它伸過來的爪墊,驟然目光一凝。
小心將爪墊微微掰開查看爪縫,這是什麼?
我凝重地湊近了看,這些新舊不一、層層疊疊、直徑不到 5 毫米的圓形傷痕,像是……被煙蒂燙出來的!
該死!我腦海里一瞬間彈出 100 個 G 的臟話,氣得身子不住打顫。
古時折騰犯人,針對手指腳趾的刑罰都能位列十大酷刑,人十指連心,狗又何嘗不是,挑爪墊下手,讓狗每走一步都伴隨著綿延不絕的錐心之痛,這人簡直陰毒到令人發指!
我一開始猜測它原本是拴養的狗,掙脫鏈條時弄傷了脖子,腹部的傷口則可能是流浪時碰到其他大型犬,爭斗時被壓在地上撕咬出來的。
但它爪縫里的傷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它身上的傷極大概率也是人為的!
我盡力壓抑住怒火,翻找其他傷處。
翻開它的耳朵,跟趾縫里一樣,密密麻麻都是煙頭燙出來的傷,因為伯恩山的耳朵是下垂的,傷口被悶在不透氣的環境里,這些傷疤比腳上那些潰爛得更嚴重,隱隱散發出一股腐臭。
脖子上勒著一圈緊緊嵌到皮肉里的帶刺鐵絲,經年累月地受傷又愈合,鐵絲附近的一圈皮膚已經光禿禿的長不出毛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