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青梅竹馬。
及笄之年,我滿心歡喜地等他來提親。
不料,卻被他當眾羞辱,名聲盡毀。
我另覓良人,他卻在我大婚之日來搶親。
這一次,我決不回頭……
一
「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愛你。」
大雪天,紅梅滿枝頭。
少年雪膚照人,黑發紅衣,眉間紅痣妖嬈,卻手執紅梅枝敲打我的窗頭,笑著說了這句話。
我搶過少年手中的紅梅枝,放在鼻尖輕嗅,等嗅盡了那梅香,才輕抬起頭,朝少年盈盈一笑,慢慢說道:
「綏陽,我知道了。」
少年微微一愣,瑩白的肌膚發出暈暈晃晃的光,狀似月光,他又沉了沉眉頭,有些不耐煩:
「沈妙,你不要再來什麼以退為進的法子了。這次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我把紅梅枝遞還給他,望著這個絕美卻又不耐煩的少年,輕輕嘆了口氣:
「綏陽,從前挾恩糾纏于你,是我對你不住,往后我再也不會了。
「開春,我就要嫁進將軍府了。這個冬天,我要忙著繡一件最好的嫁衣,再不會去找你了。」
少年手中的紅梅枝應聲落地,臉色瞬間蒼白如雪,微顫的嘴角如一只脆弱的蝶。
「綏陽,你不必為我做任何事,更不必愛我。咱們兩個從今以后,互不相欠罷。」
我這麼說完,就再不看他,只探身關窗,把外面的白雪、紅梅與少年全都掩去了。
說起來,綏陽與我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終究是有緣無分。
我們從小讀一個書院,又是鄰居,兩家十分親近,所以打小就認識。
他從小就長得很好看,而我這人一向愛俏,什麼花哨就喜歡什麼,打扮也盡量往喜慶花團錦簇上靠。
因此,瞧他長得好,我就很歡喜他,自小就見天兒圍著他轉,就算他對我沒什麼好臉色,我也不介意。
綏陽自己容貌出眾,自然也愛美貌之人。我長得圓圓滾滾,只能算喜慶清秀,離如花似玉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故此,綏陽并不歡喜我,而是更加著意于尚書府的千金冷珠珠,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緊著給她。
有一次,他為了討冷珠珠歡喜,去池子里摘蓮花,一不小心落了水,還是我跳下水去,拼了小命救了他。
當然,我是萬萬不肯吃虧的,救他之后就以他的「恩人」自居,從此就更加光明正大地跟著他了。
因為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對我態度好了些,平常不再對我呼呼喝喝,有什麼好玩意兒也會分我一小點。
我以為我們兩個已心意相通,所以及笄之后,我只待他來提親娶我。
想來我們兩家關系親近,只要他來提親,父親必不會為難于他。
我左等右等,卻總不見他來,就不顧矜持自己偷跑出府去尋他。
打聽了許多人,我才知道他正在參加雅人詩社,那里才子佳人頗多,大家志趣相投,總是會聚在一起談論詩文。
我提起小裙,興沖沖地混進了那詩社,想要同他見面,遠遠走去,卻聽見他們一群人在談論我。
我有些羞怯,卻又想知道他在背后是怎麼看我的,因此就連忙止了步,躲在了樹下,偷聽他們的談話。
「綏兄,聽聞沈家小姐及笄之后一直在等你向她家提親,綏兄真是好艷福啊。」
聽了這話,簡直正中我下懷,我也想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我家提親。
我捂著嘴,輕輕探出了頭,梭巡著綏陽,只見他鋪開扇子,輕逸靈動,更顯嬌嬈,簡直撞在了我心坎上了。
「李兄莫要亂說,這艷福給你,你要不要?」
綏陽的語氣冰冷,仿似與我扯在一起都是侮辱了他一樣。
我望著這樣的綏陽,一時竟覺得有些陌生,心底冒出一股又一股的寒氣。
「呵呵,沈大人位高權重,沈妙也尚算清秀,若不是她不顧羞恥禮儀,四處追著綏兄跑,倒也算良配。」
那姓李的才子看綏陽生氣,有些訕訕的,言語之間再沒有了揶揄。
「大家快莫要再說那沈妙了。成天只顧追著綏陽,什麼書禮矜持全都忘了,當真是丟盡我們女子的臉面。」
迎面走來幾個女子,手中都執著酒杯,臉紅如酡,看起來高貴華麗。
出言說我丟盡女子臉面的是徐家小姐,她為人爽直,又一向同我不對付,她說話刺我,我可一點也不意外。
站在她旁邊的是冷珠珠,她聞言皺了皺眉,輕輕拉了拉徐家小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
哪知徐家小姐正說在興頭上,她見冷珠珠阻止,卻更加來了勁,她喚了綏陽,大聲問他:
「綏公子,說實話,你被沈妙日日糾纏,煩不煩?沈妙如此行事,又是不是不知羞恥?」
她這話一出,全場都噤若寒蟬,四周靜得沒有一聲兒蟲叫,我躲在樹后,渾身如被針扎一般。
綏陽望了望徐家小姐,眼神隨即又轉在冷珠珠面上,冷珠珠被他看得羞怯,緩緩低下了頭,如一朵不勝嬌羞的水蓮,美不勝收。
「那是自然。日日被不歡喜的人糾纏,自然是煩的。
女子不顧矜持,執意拖纏,自然羞恥。」
綏陽語如落珠,清脆俊逸,卻如一把把尖針,密密匝匝地刺入了我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