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公公前年告老,回鄉去了。
如今太子監國,攝政王出征,身為東宮的掌印太監,又身兼數職,高墨懷更加可以橫著走了。
我倒是不長了,從前到他眉心處,如今踮踮腳,能夠到他下巴。
「高總管怎麼在這?是在等本宮嗎?」
高墨懷睨著我,語氣不善:「不是同你說過,少跟攝政王接觸?」
是顧紫硯自己要來同我說話,也能算我主動接觸?
但我不想跟他解釋。
從前不見他的時候,我總是心心念念盼著他來看我,如今卻總是相看生厭,不如不見。
剛進宮那會兒,我年歲小,對太監是什麼理解得不夠深刻。
如今我多多少少領會了一些。
太監,沒根,也沒有心。
51.
變故發生在一天傍晚。
隨行的侍衛急急忙忙地跑來回報,說顧夜霖在打獵的時候,坐騎突然發狂亂跑,他不慎墜馬,磕到了腦袋。
人雖然救回來了,但流了好多血,此后纏綿病榻總不見好轉。
好在朝政上的事情有高墨懷幫襯著,也不算亂套。
那日我帶了一行人出宮,要去城外的報國寺上香,想給顧夜霖祈福。
上了馬車才發現,高墨懷也坐在里頭。
我有些驚訝:「高總管怎麼也在?」
高墨懷將手攏在袖子里,閉目養神。
聽到我的話,薄唇微啟。
「攝政王這仗打了一年多,太子殿下又病著,最近城外有些不大太平。」
他這是在擔心我?
我不置可否,在一旁坐下了。
馬車搖搖晃晃,我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聽見他說:「你父親近日升任了兵部侍郎,見了我,還管我喊干爹。」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見他湊了過來,低聲在我耳邊道:「你多久沒叫我干爺爺了?」
我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想得美!」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窮!
就算我當日叫過他干爺爺,那也是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今時不同往日,想讓我再管他叫干爺爺,做夢!
高墨懷看我氣呼呼的樣子,笑了起來。
我看他笑得這麼開心,更生氣了。
52.
因著我要來,寺里上下一早就打點過了,除了我,并沒有外人。
到了報國寺,我丟下高墨懷,自顧著上香,求簽,添香油錢。
想了想,又求了兩道平安符。
最近前朝后宮都有些不太平,高墨懷替顧夜霖掌權,行雷霆行動,得罪了不少人。
我其實不大信鬼神之說,但為了求個心安。
我原想著,回去的時候再將平安符送他,沒想到半道上,我們的馬車卻陷在了坑里。
高墨懷皺了皺眉,高聲問外頭。
「怎麼回事?」
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啟稟高總管,咱們的馬車陷在坑里了,估計得等一會兒。」
高墨懷罵罵咧咧。
「一群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囑咐我好好在車里待著,下車查看情況去了。
沒想到他剛一下車,就生了變故。
外頭生出一陣刀劍砍殺的聲音。
隱隱約約的,我好像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個妖妃和狗太監都在,殺了他們就可以替姑母報仇了!」
是馮雪茹和秦先生?!
我大為吃驚。
想探頭去看外頭的情況,卻見一支羽箭猛地落在了我腳邊。
高墨懷拿著劍,正和幾個黑衣人廝殺。
見我冒頭了,一把將我的腦袋按了進去。
「回去!」
他身后的黑衣人趁機朝他后背一刀砍了下去。
高墨懷悶哼一聲,一轉身,砍了那人的腦袋。
我卻看到他背后被劃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鮮血止不住地流。
我嚇得哭了起來。
「高墨懷!你沒事吧?」
那幫黑衣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尋常侍衛根本不及他們,地上死傷一片。
高墨懷眼看不敵,迅速揮劍砍翻兩人,跳上馬車,朝我怒吼一聲:「坐穩了!」
一劍刺在了馬屁股上,受驚的馬兒立刻瘋跑了起來,宛若離弦之箭一般。
53.
馬兒受驚狂奔,方向壓根兒不受控制。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外頭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體力耗盡的馬兒才肯停下來。
我急忙去查看高墨懷的情況。
卻見他手緊緊握著韁繩坐在那,后背流了好多血了,把衣服都浸透了,人早已經昏死過去,沒了知覺。
我嚇壞了,朝著四下里張望了一下,深怕那些人會追過來。
為了躲避追兵,我咬牙扶著高墨懷下了馬車,把馬連同馬車趕跑了。
荒郊野嶺的沒地方投宿,我帶著高墨懷找了間破廟藏了進去。
高墨懷傷得很重,那一道刀傷,從肩胛骨上幾乎劃到了后腰。
我顫抖著將他的外衣脫下,在他懷里尋出金瘡藥給他敷上,又撕下裙擺給他包扎,才堪堪止住血。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高墨懷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一直昏迷不醒。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聽見一陣咳嗽聲,急忙起身去查看,卻發現高墨懷的額頭燙得嚇人。
我慌忙去推高墨懷。
「高墨懷,你醒醒!」
「你不能再睡了,咱們得離開這,要不然你會死的!」
這地方連口熱水都沒有,高墨懷的傷這麼嚴重,要是不找大夫醫治,我不敢想會是什麼后果。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