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良娣嗤笑一聲,挨近了,抬手挑起我的下巴。
我心內一陣緊張,這可別把我的粉給蹭掉了。
好在她指甲長,也不是很稀罕碰我,瞧了我一眼便丟開了。
「拿高墨懷來壓我?他見了我,還得點頭哈腰地叫姐姐呢!」
然后對我說:
「你爹娘也委實造孽,這麼小的丫頭,還沒及笄呢,就巴巴地送來!」
「好生歇著吧,回頭我跟太子殿下說說,就說你病了,送你回去。」
我立刻拜倒:「多謝良娣!多謝良娣!」
馮良娣招搖地笑著,扶了扶耳畔仙鶴展翅的赤金累絲耳環,轉過身,搖曳生姿地走了。
我心下松了口氣,暗暗記下了那個人的名字,原來他叫高墨懷。
12.
滿院子的人呼呼啦啦地來,又呼呼啦啦地走。
彩月關上門,一臉忐忑地朝我道:「姑娘,你真聰明,可是咱們被馮良娣盯上了,往后該怎麼辦呢?」
我不大在意彩月說的那些,只是在想高墨懷這幾日干什麼去了。
只朝彩月道:「麻煩姐姐去抓些藥來煎,生病總得有個生病的樣子,活一日算一日吧。」
彩月很聰明,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奴婢與御藥房的江太醫是同鄉,奴婢去請江太醫來給您把把脈,開些治風寒咳嗽的藥。」
彩月說的江太醫,比我想的要年輕一些,長得濃眉大眼,很是敦厚老實的一個人。
給我把了脈,開了方子就走了。
傍晚的時候,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發呆,彩月在院子里煎藥。
高墨懷從外頭進來,聞見藥味,用手擋了擋,不悅地道:「病了?」
我瞧見他,心內一喜,猛地從秋千上站了起來。
「干爺爺!」
卻因為腳下不穩,重重地摔在地上。
高墨懷嫌棄地看著我。
「這麼沒用!」
彩月慌忙過來將我扶起,為我拍去身上的灰塵。
我局促地站在他面前,低著頭,揪著帕子不敢說話。
13.
高墨懷捉著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問我:「馮良娣瞧見你了?她可有難為你些什麼?」
我搖了搖頭,小聲道:「沒有。」
「我在臉上搽了水粉,說我病了。」
「馮良娣并未為難……」
高墨懷輕嗤一聲:「倒是不笨。」
「不過,你以為馮雪茹這麼容易就被你糊弄過去,可就錯了。」
「她不過是看你年紀小,不成氣候罷了。」
說著,他忽然挨近,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你想不想見太子殿下?」
我看著他,心里揪了一下。
我不想。
可我不敢說。
我怕他不高興。
只能在他的注視下,違心地點了點頭。
「想……」
高墨懷笑起來,狹長的鳳眼變作兩彎月牙,露出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
抬手摸著我的腦袋道:「乖,干爺爺今晚就幫你安排。」
我抿了抿唇,心下跟著歡喜。
看著他高興,我似乎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彩月卻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可是……」
高墨懷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嗯?」
彩月便退在一旁不敢吱聲了。
14.
那天的高墨懷對我很好,親自為我梳洗打扮,用香膏涂抹了我全身的肌膚,再為我穿上了精美的衣裳。
梳妝完畢,高墨懷站在我身后,端著我的腦袋,讓我看鏡子里的自己。
我看著鏡子里的人,皺了皺眉,總覺得跟我不大像了。
「干爺爺,她是誰呢?」
高墨懷沒反應過來,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我說:「您把我從蕭家帶出來,是因為我長得像一個人吧?」
「她是誰?是太子殿下心儀之人?」
高墨懷嘆了口氣,松開了扶著我腦袋的手。
「剛說你乖,你就又不乖了。」
「咱家跟你說過,聰明是好事,可是太聰明,小心惹禍上身。」
「等會兒見了太子殿下,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能向外透露半個字,知道嗎?」
我有些貪戀他站在我身后時的感覺,那手指的余溫,還殘留在我的耳畔,卻那麼短暫。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知道了。」
15.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高墨懷領著我去了太子的寢宮。
一路上所有人都尊敬地喊他「高總管」、「高公公」甚至有人跟我一樣,喊他:「高爺爺」。
他將手負在身后,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誰也不搭理。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長的一段路,卻好似走了很久。
直到進到一個院子里,被一個人給攔下了。
「高總管這是要去哪兒啊?太子殿下正在飲宴,不想被人打擾!」
這人看起來二十出頭,一副儒生打扮,似乎不是個太監,態度有些桀驁。
高墨懷站定了腳步,睨著眼前的男子,瞇起了眼睛:「秦先生?」
他突然停下,我措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背上,那位「秦先生」的目光瞬間落在了我的身上。
「人家說高總管從外頭帶回來一個美人,要獻給殿下,就是這位?」
「可惜不巧,殿下召了王良媛和安奉儀。」
高墨懷不客氣地回懟:「咱家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那位秦先生不忿地嘲諷道:「高總管好大的官威,怎麼,在下倒是沒聽過,時候這東宮是高總管您說了算了?」
高墨懷睨著他,嗤笑一聲:「官不大,區區八品罷了,但掌著這東宮上下大小事務,還有太子殿下的三千親衛罷了!」
秦先生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牙根兒緊咬,好似要將高墨懷生吞活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