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小竹子滿頭大汗的跑來。
「王公公在找你,咦?怎麼出血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甩甩手上的血。
「沒事。」
宮遠離開的方向早已沒人影,小竹子見我望向那邊,扯著我就往回跑道:「王公公叫你處理麗美人你又沒處理,別人的命重要還是你命重要啊!回去又要受罰了。」
我被他扯著,看著兩邊高高的宮墻,只覺得壓抑痛苦,又好似有些暢快。
長柏做不了,那便做最厲害的惡鬼吧。
3.
「玉水澤,你不得好死!」
王禮口中的血將臉上的白粉沖散,雙眼圓睜,指甲在地上摳出深深的血印。
也是,蝕骨散會將骨頭一寸寸消融,痛苦至極,是我花了大心思搞進宮的。
他應當不太好受。
我勾著笑,將腰間匕首拔出狠狠插進他試圖抓向劍的手,欣賞他扭曲的臉溫聲道:「承您吉言。」
他嘔出口血,卻又說不出話。
我坐在椅子上玩著穗子,欣賞他掙扎地丑陋模樣。
他痛得緊了,頭一下下撞向墻面,開始求我殺了他。
眼淚鼻涕糊在臉上,渾身顫抖。
真惡心啊。
我笑出聲,好像了解到他到底為什麼喜歡折磨別人了。
看著別人丑陋的模樣,確實會忘記自己也是丑陋的。
天色漸晚,到了皇上翻牌子的時候,不能耗了。
我叫人捆住他,還貼心地吩咐小太監給他嘴里塞塊褻布,防止他咬到舌頭救治不及時。
門外守門的太監見到我皆恭敬跪下行禮,不敢抬頭。
東廠權勢已盡在我手,他們就算知道我在做什麼,也不敢妄動。
更何況王禮那老東西可沒什麼好人緣。
一路上,眾人皆不敢直視,連最受寵愛的貴妃見到我也得壓住恐懼恭敬地叫一聲:「玉大人。」
我沖她勾個溫柔的笑。
她臉煞白,立刻低頭后退。
可能是見到了上一個貴妃出言不遜被我一刀刀劃爛容貌后丟到冷宮,第二日被發現死在淤泥塘吧。
什麼?你說皇上為何不管?
可笑,自然是因為有更動人的美人了。
別說,第二年的蓮花倒是別外動人。
到了御書房,皇位上的男人眉眼間滿是戾氣,看到我立刻道:「殺了他,立刻,殺掉!這回你說什麼都沒用了,讓宮家徹底消失在朕面前!」
我走到他身邊看奏折。
果然,又是宮遠,景城旱災,他勸皇上開倉放糧,減輕賦稅。
可其他官員卻紛紛上奏說宮遠小題大做,南方旱災并不嚴重。
甚至說宮遠好大喜功。
其實誰真誰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沒能力,也不想看著景城旱情越來越嚴重,就自欺欺人。
可偏偏有個人天天提醒他,將他從編織的謊言中扯出來,丟開他的遮羞布,告訴他他有多無能,有多失敗。
宮遠吶宮遠,我明明派人遞了話,卻還是一意孤行。
這回保不住了嗎?
我微微一笑,轉身將泡好的茶倒給皇上。
皇上喝了口,眉頭緩緩舒展。
「愛卿,你去將此事辦好。」
我點頭:「是,臣定不負圣上期望。」
說罷,接過茶杯,將今日的牌子遞上。
上面有我新養的美人。
皇上終于產生幾分興致,挑了幾個,告訴我這幾日的折子他懶得看,交給我了,然后便愉悅離去。
反正他也不怕我會搶了他皇位。
畢竟,我是太監。
看著他離開,我坐在皇位上批改。
即使不用腦子都能知道旱災比這些折子上說得更加嚴重。
可惜,人類陰暗的心思比旱災更難測,天子也一樣。
話說,給皇上喝的阿芙蓉快沒了。
4.
抄家時我看這單子上的財物總計數量:三千兩紋銀。
那一刻我笑了,笑得胸口生疼。
宮遠本就出身不凡,還做了二十幾年宰相,可一應財物加起來才三千兩紋銀。
還不如個小縣令半年刮來的油水。
我笑得死死握住單子,然后狠狠扔到地上。
伺候的人嚇得急忙跪地。
我沉眸,若是多幾個這種肱股之臣,那萬壽朝可能會比現在好吧。
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這惡心的朝代。
想到這,我動身去往陰暗潮濕的地牢。
宮遠比五年前看到的模樣蒼老些。
但身姿依舊挺拔。
明明是階下囚,卻一身正氣,透著囚服也掩不去的風骨。
看到我也沒有任何怨憤,只是平淡的坐在臟亂的地面上。
我擺擺手,周圍跟著的人立刻退下。
「宰相大人,別來無恙。」
他看都不看我,繼續坐禪。
我打開牢門進去踢了踢他枷鎖,淡淡道:「若你想活,本廠公可以饒你一命。」
他愣了下,終于看向我,應該是沒想到我會說這種話。
畢竟我一直在處理內宮事物,又刻意為之,這五年來我們并未見過。
但顯然,他聽過我的惡劣行徑。
聽了我的話問道:「大人為何幫我?」
我默默看著他,他愣了下,終于恍然:「你竟是那個跳井的小公公。」
好久沒人敢叫我「公公」了。
我耳朵一刺,有點煩躁:「廢話少說,要生要死?」
他垂眸:「大人這是在報救命之恩嗎?」
我淡淡道:「算是吧。」
他發出沉悶一笑,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在對我說話。
「那不用救我,救救這朝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