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喬沐那輛張揚的紅色奔馳,一時失語。
只是她的手段卑劣但有效,流言四起,卻都在暗中傳遞,我想澄清也無從說起。
可這個時候,周越出現了。
他先是請全辦公室的人喝了咖啡奶茶,又趁機給出公司關于喬沐的裁員說明,那上面詳細而清楚地解釋了,她被辭退,完全是因為工作能力不足,做出的方案和報價多次出現錯誤,返工甚至造成了進度延誤。
前世的喬沐犯過一模一樣的錯誤,只是那時候周越覺得「無傷大雅」,替她兜了個底也就過去了。
而現在,他站在我們公司門口,微笑著、從容地說:
「言思她性格內向柔和,面對一些無稽之談也不會反駁。我們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我驀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既然已經離婚了,就管好你選擇的新人,不要再讓她來打擾我的工作和生活。」
周越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眼睛里的光芒一瞬間黯淡下去。
我面無表情地撥開他,走回自己的工位。
從那天起,公司里關于我的流言徹底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幾個年紀稍大的姐姐請我吃飯,席間委婉地暗示我:
「男人嘛,都是這樣,覺得誰新鮮就去追逐誰。一旦你離開他,他又覺得你新鮮了,然后就回來犯賤。言思,千萬別心軟。」
我捧著杯子,垂下眼笑笑:「不會的。」
她們沖我眨了眨眼:「既然已經離婚了,可以考慮下其他人選,你還很年輕呢。」
我扯了扯唇角,謝過她們的好意。
結果過了兩天,下班后我走出公司,明明是綠燈,卻有輛黑色轎車忽然從右邊開出,加速向我沖過來。
千鈞一發的時刻,身后有只手勾住我肩膀,猛地往后一拽。
我踉蹌了幾步,驚魂未定地站穩,往那輛車看去。
它已經開得很遠了,而駕駛座上的人戴著口罩和帽子,并不能看清是誰。
是意外嗎?
「思思姐,要小心點。」
身后傳來一道好聽的男聲,我轉過頭,看到一張年輕的臉,面容有幾分熟悉。
想起來了。
是一年前,我面試后,堅持招進來的一個應屆生,叫謝舟,在同一個部門做研發。
見我盯著他看,謝舟的耳朵忽然紅了,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我之前聽說了,本來公司不打算給我發 offer 的,是你堅持要錄用我,開的薪水也很可觀……我想請你吃飯作為感謝,可以嗎?」
都是成年人,我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
我沉默良久,輕聲說:「吃飯就不用了。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12
回家時,周越果然又等在樓下。
在看到我臂彎里挽著的謝舟時,他整個人都僵死在原地,眼睛里像僅有的一盞燈火也熄滅,只剩最后一片黑暗。
我挽著謝舟,走過去,站在他面前:
「周越,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是顧著這麼多年的情分才沒報警,這種自我感動的惡心事情你還要做多少次才會膩?」
他眼眶通紅地盯著我:「思思,別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輕笑一聲:「我比你有道德底線,就算要找新歡,也是在離婚之后。周越,你可是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出軌,整整六年,還讓人家懷了你的孩子,這天下還能有人比你更無恥和下賤嗎?」
當著謝舟這個「新歡」的面,我用最難聽的話羞辱他。
對于一向自尊自傲的周越來說,這無異于凌遲。
于是,他終于開車走了。
眼看著那輛車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我也從謝舟那里抽出手,認真地跟他道謝:
「謝謝你,原本是我個人的一些私事,讓你見笑了。」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但目前我剛離婚不久,近期內都不會考慮新的感情,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謝舟卻只是萬分愕然地看著我:「……思思姐。」
有濕潤的觸感滴落在手背上,從他清澈瞳孔的倒影里,我才看到自己已經滿臉是淚。
我的語氣卻依舊平靜:「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家了。」
然后轉身,上樓,確認房門關好后,抱著膝蓋蜷縮在墻角,失聲痛哭。
像是要把從前世到現在的所有痛心和絕望都發泄出來,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哭聲可以撕心裂肺到這個地步。
這麼多年。
我和他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年。
剛去縣城上初中時,我被幾個混混堵住要錢,言語調戲。
被周越知道,就上門去找他們打架。
他一個人,面對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其實是寡不敵眾的,可那股被打得滿臉是血還在揮拳的狠勁兒,徹底嚇住了對方。
于是從那時起,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
后來剛畢業,我工資不是很高,他創業,公司還在起步階段,我們過得拮據。
醫生說居住環境不好也會誘發哮喘,于是周越就買了輛二手電瓶車,結束工作后還要跑外賣到深夜,就為了換個好點的房子給我住。
他對我那麼好,那麼好。
所以即便重來一回,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我總抱著一絲希冀,希望能努力扭轉局面,讓故事在我期望的軌道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