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詢問我。
「茶。」我說。
他泡了一杯茶給我,我只是聞了一下,就知道那是知蘊做得果茶。
我忙起來的時候總是忘記喝水,知蘊特意給我做了很多果茶,清心明目的。
他在我對面坐下,慢條斯理的喝著咖啡。
「可能需要等得久一點。」他看了看時間說道:「她大概會睡到八點半。」
我注意到他敞開的領子,鎖骨上有一點紅痕。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隨手整理了一下衣領。
時間一分一秒,我猶如在油鍋上煎炸。
我只能不斷的在這個房子里巡視著,緩解煎熬的痛苦。
窗戶邊上散落的拼圖,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千片的梵高的向日葵。
從前知蘊就沒有拼完過,她是個很有韌性的人,現在又重新開始拼了。
花瓶里放著新鮮的梔子花,顯得我買的那束有些多余了。
也許多余的不只有我的花兒。
一只貓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它蹲在花架上,好奇的看著我。
「飯飯!」我一眼認出了它,喊著飯飯的名字。
我想過去抱抱它,它卻一下子跳開了。
「它不是飯飯,是桶桶,飯飯的姐姐。」對面的男人懶散的解釋著。
又有一只貓竄出來,它朝著我喵了一聲。
我認錯了飯飯,可是飯飯沒有認錯我。
它見到我,繞著我走了一圈,然后跳到對面那個男人的懷里。
「走開,沾一身毛,等下怎麼抱你媽媽。」男人有些嫌棄的,把它丟開。
飯飯委屈的嚶了一聲,跟另外一只貓跑掉了。
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知蘊的聲音。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宋嶼書,你是不是又欺負飯飯了,它跟我告狀呢。
」
我忽然覺得渾身著了火似的,起身離開了。
我不能見她。
我怎麼能見她。
我沖了出去,站在空曠的路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在那個房子里,到處都是知蘊的氣息,我卻不敢喘息。
沒過多久,我聽到知蘊在喊我。
「程潛?」
我扭頭看著她。
她抱著飯飯,站在臺階上,對我笑:「你來了啊,一起吃個早飯吧。」
19我看到桌上的杯子跟花兒,意識到來客人了。
「程潛來了。」宋嶼書講這話的時候,挑了挑眉。
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了一句:「程潛?」
這個名字,像是從遙遠的時光那頭傳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
宋嶼書走過來,拿出一雙襪子給我穿上,捏了捏我的腳踝。
「是的,你沒聽錯,他來了。」宋嶼書牽著我的手往下走,「聽到你的聲音,就走了。」
我想了想說道:「他應該還沒走,我出去看看。」
宋嶼書的眉毛挑的更高了。
我親了親他的眼睛,笑道:「宋醫生,我跟程潛之間,還有一件大事沒辦。」
程潛果然沒走,他就站在門口的一棵大樹下面。
他瘦了很多,看向我的時候,眼睛有些濕潤。
程潛像是不受控制一樣,沖過來狠狠抱住了我。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笑著說道:「程潛,很久不見,進去坐一會兒吧。」
他松開了我,背對著我,平靜了好久。
宋嶼書在做早餐,我跟程潛在客廳小坐。
「花很漂亮,謝謝你。」我找了閑置的花瓶,把花兒放進去。
我有些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啊,這幾年一直忙著養身體,一直沒有回國跟你領離婚證,是不是耽誤你跟喬語結婚了?」
「我沒有跟喬語在一起,以前沒有,后來也沒有。」程潛的嗓音很沙啞。
我挺詫異的,卻也沒有多問,「啊,這樣嗎。」
程潛像是忽然就崩潰了一樣,「知蘊,你在醫院做手術的時候,明明看到我了,為什麼沒有叫住我。你從家里的攝像頭看到我跟喬語在一起,為什麼不回去質問我?」
他情緒這樣激烈,把我嚇了一跳。
宋嶼書走過來,臉色難看的說道:「程潛,如果你這樣的態度跟她講話,那就請你離開,換個時間再談吧。」
「你離開一會兒,好嗎?」我拉住宋嶼書的手,晃了晃。
他輕哼了一聲,「記得喝牛奶。」
等宋嶼書走后,我抽了幾張紙巾遞給程潛。
程潛一雙眼睛通紅,求著我:「知蘊,你可以回來嗎?」
我喝了幾口牛奶,緩解了一下胃部的壓力。
「程潛,從你瞞著我去找喬語那天開始,很多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我不是一個善于爭搶的人,你在喬語身邊陪她的時候,我獨自去醫院做檢查。查出了懷孕,又查出了胃癌。那個時候,我捏著報告單,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其實挺害怕的。我發消息給你,你沒有回復我。喬語給我拍了視頻,那個時候你正做了粥哄著她喝。」
「再后來,我獨自收拾行李去住院。怕飯飯出事,我請了阿姨上門喂它,順便裝了監控。那個監控,不是故意裝了要監視你的。」
「你問我為什麼不去質問你。」
我說到這里,想了想,才輕輕說道:「因為已經不重要了。」
「程潛,當我決心不再愛你那一刻,很多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程潛滿目哀傷,「知蘊,我沒有機會了,是嗎?這一次,你不會再原諒我了。
」
我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20我最后一次見程潛,是回國后的冬天。
他很瘦很瘦,穿著一件單薄的大衣,形容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