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回敬:「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然后轉頭就找他娘哭哭啼啼,「我在宮里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郎君若是不喜,何故娶我?」
他娘緩緩抄起手杖,對兒子死亡凝視。
我躲在婆婆背后,朝褚郁得意地笑。
今天也是夫妻恩愛的一天呢。
翌日,褚郁的書房傍晚就落了鎖。鑰匙在他娘手里。
褚郁抱著膝蓋坐在階旁喝悶酒。
月華如水,清冷地灑在他的臉上。
他認真地問我:「公主,你什麼時候玩膩?」
我假裝沒聽懂。
他不肯讓步,「我們什麼時候能和離?」
我俯身給自己倒了杯酒,懶懶道:「沒和過,怎麼離?」
他說:「我有心上人,殿下何故強求?」
他不會以為我會在意這個所謂心上人吧?
就算是凡人褚郁,也絕不會輕易動心,不然我倒立洗頭。
那晚,他喝多了,拽著我一遍遍說他有喜歡的人,求我放過他。
笑死,我才不信。
我一把拽過他的衣領,兇神惡煞地問:「說!你心上人是誰?」
他一臉夢幻,「她是我夢里的仙子。」
我舒了口氣。
神經病。
我夢里還俊男后宮成群呢。
五褚郁酒醒了,躺在床上懷疑人生。
「怎麼不繼續說你的心上人了?」
他冷笑,「藏在心里的人,自然不該放在口頭冒犯。」
我點點頭,「行。那你繼續藏著。有空記得告訴她,她的人我先睡為敬。」
褚郁憤而起身下榻就走,「不知廉恥!」
「嗯嗯,你最知廉恥,記得穿褲子。」
他一張俊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狀元郎的名頭聽起來嚇人,其實在皇家看來也就那麼回事。每三年能出一個的東西能有多稀罕。
褚郁運氣不好。
他的同期,榜眼是左相的兒子,探花是右相的兒子。
一個只會背幾句《論語》,另一個更牛,不識字。
褚郁自己是正兒八經讀書科考上來的,看不上這兩個不學無術的同僚。
巧的是,他倆也看不上他。
因為他們覺得拼爹比拼女人高級。
褚郁到底年輕氣盛,三人起了口角,最后鬧到御前。
皇帝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名次而已,至于嗎?」
他還自作聰明地笑了笑,「好好待杳杳。你的狀元,可是她親口點的。」
褚郁白著臉回來了。
他在家躺尸了七天,不告假也不去點卯。
「起來。」我輕輕踹了他一腳。
「你們皇家是不是都不講理?」他望著我,「你想要誰娶你,誰就要娶你。」
「是。」
「只要有權力,誰都可以為所欲為。」
褚郁恨恨地錘了下床邊。
實木雕花大床,塌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拽出來,「這麼大能耐,怎麼不去考武舉?」
「沒文舉有面子。」
「是嗎?被床砸死挺有面子的。」
「我死在床上,殿下比我更有面子。」
那確實。
六褚郁的仕途很順利,翰林院的凳子還沒坐熱,就破格進了內閣。
可惜進去了也沒什麼實事給他干。
左相右相二人鞠躬盡瘁,事必躬親。
大奸似忠了屬于是。
褚郁開始整天摸魚,遲到早退。
我躺在榻上玩他頭發,「支棱起來啊!內閣不相信眼淚!」
褚郁:?
我邪魅一笑,「可是我信。哭得好聽點,我就去求皇兄給你走后門。」
褚郁:我在期待什麼.jpg他合目念起《大悲咒》,表情像是被蜘蛛精纏上的唐僧。
我知道這位唐僧依舊以蒼生為己任,只是他學會了蟄伏。
朝野上下沆瀣一氣,褚郁孤立無援。
他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澄清玉宇,滌蕩乾坤的機會。
這年夏,城北下了一場赤色的雨,紅得像血。
城里的孩童在街頭巷角傳唱:「天雨血,佞人祿,功人僇!君不親下,不出三年無其宗。」
這則讖緯出自京房《易傳》。
褚郁蹲在書房草擬奏疏。
我叩門。
「請進。」褚郁的聲音緊繃。
我自顧自去躺在窗邊的軟榻上吃桃,渾然不顧某人望來的一眼又一眼。
「公主。」他終于啟齒。
褚郁一臉視死如歸地走過來。
他緩緩蹲在我面前仰視我,眼睛里帶著一點惶恐的信任,像是死局中凝視著獵人的鹿。
澄澈的哀求,看得我心尖發癢。
褚郁把奏疏遞到我眼前,「殿下,您覺得這封奏疏我該遞嗎?」
「你敢信任我?」我勾起他的下巴。
他把下巴輕搭在我指尖,脖頸彎出溫順的弧度。
「只有殿下可以幫我。」他抬起眼睛,睫毛像撲閃的蝶翼,「我只有您。」
他坦然地承認:「殿下,我在賭。」
長進了,短短幾日學會了利用自己的優勢。
我看都沒看奏疏一眼,冷漠道:「不該。」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但是我可以教你別的。」我把一顆桃遞在他唇邊。
褚郁識相地張嘴咬住。
「真乖。」我親了親他。
乖孩子應該獲得獎勵。
褚郁很聰明。
可寒門考上來的貴子,缺乏揣測上意和在各方勢力中生存的經驗。
而我自幼在這種環境長大。
在我的授意下,褚郁將原本奏疏中被參的左相替換成了吏部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官。
這人是左相的爪牙,為左相清除了好些個不聽話的青年才俊。
殺虎,得從殺倀鬼開始。
上朝前,褚郁緊張得來回踱步。
我被吵醒,困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不耐煩道:「多大點事,快滾。」
褚郁松快地笑了聲。
他火速伸出手捏住我的鼻子,「多謝殿下,下官這就滾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