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了病氣更好。」
五十四
我讓白芨給我開一份慢慢調理的方子,讓我的風寒既不會那麼快好,又不會不好,最好是能讓我整個正月都不用出承香殿的大門。
然而這件事卻像是被李譽發現了,他親自去太醫院替我另開了方子,每日端著藥碗來承香殿看著我喝下。
那藥真苦,苦得喉嚨都發酸,我懷疑是李譽只想趁機整我而已。
上元節前夜,李譽又帶著他的藥來了,我說我風寒已經好了,李譽說:「那這樣正好,今晚我就在這兒睡下了。」
我罵他瘋了。
李譽問我記不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
「不過是上元節。」
「是我們成親一年的日子。」
我望著他愣了半晌,才終于想起來去年上元節我們一起走過那條長長的宮道,轉眼竟都一年了。
「也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日子。」我說。
李譽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殿內,讓宮女們去廚房準備酒菜。
那夜他悶聲喝了很多的酒,卻一句話也沒和我說,最后酩酊大醉地倒在了桌前。
外面的雪花簌簌下著,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不時傳來細微的炸裂聲。
我抽出了袖中藏著的匕首,走向了李譽。
真醉也好,裝醉也罷,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希望下輩子我們誰也不要遇見對方,誰也不要再為了爭權奪利而落成今天這個模樣。
然而還沒等我動手,徐娉婷卻突然闖了進來。
她說皇后急詔太子,希望我能原諒她的莽撞。
我將匕首藏回袖中,「殿下已經醉了,怕是不宜面見皇后娘娘。」
「來人,將殿下帶回芳華殿醒酒。
」徐娉婷喚了手下四五個宮女,要將人帶走。
「等等。」我抬手止住了她們,「殿下既是在我這兒醉下的,便在我這醒酒吧。阿布,讓廚房熬完醒酒湯。」
「樂昭,平日里我給你幾分薄面,你不會真當自己是太子妃了吧?」徐娉婷上前走了幾步,撞開站在李譽身前的我,「今天我必須帶殿下離開承香殿!」
我側身看著她囂張跋扈的模樣,問她:「就算你帶得了一時,那你能帶得了一世嗎?」
「你什麼意思?」
「如今他后宮只有兩位,你就這樣坐不住,那以后你是不是得從后宮三千的屋子里,一間一間地把殿下請回自己的殿中。」
戳破了她的心思,徐娉婷惱羞成怒要扇我耳光,被阿布抬手擋住。
沒容她再多說,我讓阿布將徐良娣帶走,「天寒地凍,早些送良娣回去休息吧。」
「樂昭!你竟敢……」
「一個妾室,在正妻面前頤指氣使,已是我給足你面子了。」
我目送著徐娉婷罵罵咧咧離開了承香殿,身后忽然傳來李譽的聲音。
「剛剛為什麼不動手?」
我轉頭看去,他支頤著桌子,偏頭看著我。
「你果然是在裝醉。」
「我確實是醉了。」他站起身向內殿走去,「告訴阿布一聲,醒酒湯不用煮了。」
五十五
那是李譽第一次留宿在承香殿。
我半夜溜出了承香殿,去太醫院找來白芨一同喝酒。
她問我:「既然殿下都留在承香殿了,太子妃不該開心嗎,為何還要出來同我飲酒?」
「喝醉了就不用想別的事了。」我悶聲灌了一口酒,問她,「你知道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白芨猶豫了好半會,「是……死亡?」
窗外忽然灌進來一口冷風,將桌上的燈火吹滅,白芨拿來火折子點好了蠟燭,可燭火的燈芯早已被風吹得倒下,只留下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屋中肆虐著。
「我再去找盞燈來。」白芨說完離開了藥房,我望著燭光,目光漸漸變得模糊。
雁城的夜明明比這里還冷、還長,可屋里卻是暖和的,不像這里,就算是夏天也會讓人覺得寒氣浸骨,沒有一點溫度。
我站起身踉蹌推開了門,外頭的明月照在檐角的雪上亮堂堂的,我想起了雁城那夜無邊的月色,落星湖水如星河落下。
興許是酒喝多了,腦袋有些不清醒,我似聽到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李譽……」
我跌跌撞撞向承香殿的方向走去,落雪已及腳深,讓我有些分不清這是在雁城還是在皇城,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整個人摔了下去。
我仰面躺在地上,看到無數的雪花在月光中下墜,一片接著一片,砸在臉上、身上。
朦朧中似乎有人過來了,應該是白芨,我想起還沒告訴她那個問題的答案,便拉著她的手說:「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背叛,讓人生不如死。」
后面的事我便不大記得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是在承香殿,敘娘說太子差人送了新衣服來,邀我今夜去宮外看花燈。
我回絕了她:「就說我不去,沒什麼好看的。」
「殿下說,宮外有太子妃想見的人。」
五十六
李譽說的那個人是彩屏。
我已有一年沒見過她了,她過得似乎還算不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著這一年的事。
彩屏告訴我,我進宮后不久,李譽就將原先樂家的下人們都贖了出來,每人分了一百兩銀子,有人拿著錢在城外置辦了宅地,有人靠著錢成了衣料店的老板,還有人帶著錢回了鄉下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