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見不一定為實,無論我和四弟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本王都希望你不要蹚這趟渾水。」
他見我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只丟了一句便離開了。
人都是這樣,勸別人的時候,口若懸河句句都是箴言,到了自己卻反而走不開迷局了,如果后來三皇子能拿勸我的話來勸自己,也許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了。
當然,如果我當時能聽了三皇子的勸,也不會走到最后萬念俱灰的那一步了。
三十四
不過如今三皇子死了,我也死了,有些事情再去細究誰對誰錯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記得那年李譽離開京城那天,天邊的晚霞連綿數千里,我熬了幾宿縫好了一只皺皺巴巴的香囊,將我娘留給我的平安符放在里面,本想親自交給李譽,卻因為著了涼燒得連床都下不了,只好托人將香囊帶給他。
我靠在床上,瞧著窗外殘陽如血,想著也許真的有一天,李譽會成為英勇無敵的將軍,來將我接走。
又想著或許有一天,我能成為像我娘那樣的女將,和李譽并肩作戰。
現在想來,我在自己都不察覺的時候,已經將李譽規劃在了我的未來里了。
那日替我跑腿的小廝回來告訴我說,李譽臉色看起來并不好,像是病了。
我那時擔心極了,又因為被阿爹困在家中出不了門,恨不得一天寫八百封書信給李譽問問他近況,可一封回信也沒有。
直到小九兒后來請命去了邊關,才給我帶回來關于他的消息。
他信上說,李譽不僅攻下了雁城四州,還在每州的關口小鎮都設立了監察司,李朝和北狄的通商已經恢復正常,相信不日就能恢復到以往的欣榮。
他還問我京城可有什麼事發生了,我騙他說沒有,其實是有的,三皇子向皇上請賜了和我的婚約,皇上答應了,婚期就定在明年中秋。
我想好在時間還早,只要不到最后一天,我就有辦法拒絕這場婚事,哪怕是絞了頭發做姑子,我也絕不會嫁給三皇子這種陰險毒辣的人。
后來小九兒說雁城的北狄人不滿監察司管控,三天兩頭就要造反,戰事吃緊他不能時常給我寫信了。
我在冬至那天,收到了小九兒給我寄的最后一封信,說前線糧草短缺,又逢上了六十年一遇的大雪,他們很多將士都來自南方,這個冬天怕是要受些罪了。
再后來,我記得很清楚,是上元節的時候,京城里辦了一年一度的上元燈會,三皇子邀請我一同賞燈,我借著他的名義,終于出了半年都沒出過的門,剛找了個由頭將三皇子甩掉,轉頭就碰上了阿布。
他衣衫襤褸,面容憔悴,定定地看著我,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忽然一下子栽倒在我面前。
我趕緊讓人將阿布抬到了客棧,又找了郎中來,郎中看了半天說并無大礙,是過于辛勞體力不支所致,休息片刻便能醒了。
士兵私自離開軍營回京是死罪,阿布不是這樣冒失的人,我想……一定是李譽出什麼事了。
我在客棧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阿布才終于醒了,他連口水都沒喝,突然跪在了我面前,「樂姑娘,求求你救救四皇子!」
三十五
阿布說北狄人不滿監察司的管控,偽裝成商人與北狄軍隊里應外合,雁城四州如今只剩下一州在苦苦支撐,可偏偏又逢大雪,朝廷增援的糧草遲遲不來,他離開雁城的時候,就連李譽也已經三日沒有吃過一粒米了,士兵們更是只能吃草充饑。
我問他:「你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屬下和九皇子一同回來,想查查究竟是為什麼才導致糧草中斷,可他進宮之后就沒消息了,屬下無奈之下才……才來找樂姑娘。」
雁城回京就算不眠不休最快也要一個月,阿布離開前就是那樣的境地了,現在只怕會更糟。
我趕緊問他:「你快說,我怎麼才能救他?」
「屬下聽聞樂姑娘的母親是平寧將軍,當年平寧將軍驍勇善戰,雖芳齡早逝,但不知平寧將軍那邊可還有能調動糧草的法子?」
「可我連我娘的面都沒見過,她生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可以去問下我的舅舅們。」
事不宜遲,我連夜騎馬出了京。
我娘自從嫁給我爹后,就幾乎就和娘家斷了關系,聽聞外祖母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想接我回身邊養,我爹沒愿意,自那以后兩家更是交惡,所以沈家的親戚,我一個也沒見過。
可現在除此之外也并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要能救李譽,怎樣都行。
然而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在沈府門前跪了一天,一個來看我的都沒有,連進出的下人們都小聲議論:哪怕是條狗跪在門前,也會派人出來看看的吧。
可我這個人天生脾氣就執拗,一天沒有人理我,我就跪一天,一個月沒有人理我,我就跪一個月,我想沈家總不會讓外孫女橫尸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