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曾說狼是群居動物,如果李譽真的是追一頭狼才失蹤的,那他一定是去了狼嚎的方向。
我那時候似乎都忘記了害怕,只快馬加鞭尋著狼號聲找去,一刻也不敢耽擱。
終于在一個五六尺高的陷阱里,我找到了李譽,他仰面躺著,任憑我怎麼叫他的名字都沒有反應。
我以為他真的死了,想也沒想就跳下了陷阱,抱著他痛哭起來。
「咳……咳……」
懷中的李譽突然醒了,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你沒死?」
「你再抱緊一點,我就能勒死了。」
我聽后忙松開了他,李譽撐著坐了起來,他雙唇蒼白,滿臉倦意,對我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受傷了嗎?」我借著月色在他身上四處找著傷口,才發現他右腿的小腿上橫插著一支羽箭,血肉模糊。
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低頭胡亂抹了抹臉,沒想到越抹越多。
「別哭了,要不……你唱個歌吧。」他突然說。
我抬頭愣愣地看著他。
他解釋說:「等會要拔箭,太疼了,你唱個歌我也許就沒那麼疼了。」
「可我……我不會唱歌。」我自出生就沒了阿娘,沒有人教我唱歌。
我說:「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沒等他同意,我便自顧說道:「從前有一個學生,老師讓他背孔孟,可他背不好,回家他父親知道了就要打他,這個學生呢突然想起來老師教導的要關心父母,然后他就一邊挨打,一邊對他父親說『你沒吃飯嗎』?」
李譽聽完一臉平靜地看著我,我小心翼翼地問他:「這個不好笑嗎?那我換一個……」
「算了,」他嘆了口氣,「你的笑話再多聽幾個,今晚咱們都要冷死在這里。」
三十
「那你……」
「別動。」他伸手突然覆上了我的頭發,我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深夜的林間很安靜,安靜到我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臟在胸口撲通撲通亂跳。
細微的一聲傳來,我的發髻全散了下來,抬頭只看到李譽手中拿著我的發繩。
他利落地將發繩綁在腿上,然后將嵌在血肉里的利箭拔了出來。
李譽將羽箭丟在一邊,撕了袖口的布條繞著腿纏了幾圈,抬頭看到還在發呆的我,問我:「在想什麼?」
「疼嗎?」我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但見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我還是很想知道。
他想了想,回答我說:「能忍住的都不算疼。」
「那什麼才算疼?」
他將丟在一旁的羽箭拾起,遞給我,「認識嗎?」
我接過箭,在昏暗的月色下仔細打量著,并無什麼特別之處,除了……我倏地看到了箭頭上刻著的「堇」字。
「這……」我驚訝地看向李譽,「是三皇子?」
李譽沒有說話,我說:「可是三皇子不像是這樣的人,而且,而且他也沒有理由要殺你啊。」
「不是殺我,是給個教訓。」李譽將傷口包扎好,抬眼看著我。
「你得罪他了?」
「沒有。」
「也是,你以前被他們欺負都不會吭聲。」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不會想殺我?」他突然問我。
我想也沒想便直言說:「因為他權勢都比你大,要什麼有什麼,而你連個封地都沒,書中說皇子之亂多半是儲位之爭,可眼下無論皇上是要立嫡立長,都非三皇子無疑了,他何必找你麻煩。
」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你離開京城太久,很多事都不是三年前的樣子了。」
「比如呢?」
「比如,」他環視了一下陷阱,「比如你該想想我們怎麼出去。」
他怎麼又扯開了話題……不過怎麼出去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
我說:「你腿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怎麼出去?我和阿布說好兩個時辰后在水深處見,他見不到我應該會尋過來的。」
「你不害怕就好。」
「我害怕什麼?」
他示意我向上看,我這次才發現陷阱周圍多了許多只綠油油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三十一
我不由自主地往李譽身邊縮了縮,小聲問他:「我我我們現在怎麼辦……」
圍著陷阱的狼群少說有也七八只,要是它們真的撲下來了,我和李譽今晚怕是都得死這兒。
李譽示意我噤聲,他拾了一些枯葉木枝做成火把,從袖中拿出了火折子點上。
火光瞬間燃起,那些狼見了火果然都向后撤去,我這才注意到腳邊還躺著一只赤色死狼,嚇得鉆到了他身后。
「這是狼王,它們不敢輕易下來。」他將火把遞給我,問我,「先前送你的匕首,帶了嗎?」
「帶,帶了。」我忙從腰間解下匕首遞給他。
李譽站起身脫下外衫,將匕首系在袖口上,用力向上拋去,匕首穩穩地扎在了樹干之中,
他轉過身對我道:「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一會我先上去,再拉你上來。」
我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可是你的腿……能上去嗎?」
「不過是些小傷。」他握了握我的肩膀,示意我不用擔心。
李譽抓住衣料一躍而上,我這才發現他似乎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由別人隨便欺負的沒用皇子了。
李譽說京城很多事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了,那時我就該明白,這其中,也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