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完似乎還沒解氣,命令侍衛道:「把太子妃給我轟出去!」
于是我被侍衛一人一只胳膊地抬了出去。
芳華殿的大門被砰地關上,玉珠姑姑此時正好趕了過來,勸我說:「太子妃這是何苦?您和太子鬧氣,最后吃虧的不還是您嗎,咱們還是先回承香殿從長計議吧。」
我推開她,對著芳華殿緊閉的大門說:「李譽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該記得這根糖葫蘆你是怎麼欠我的!你從前怎麼氣我罵我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我只求你,求你能不能讓我死得安穩些,我死了就別再折磨我了可以嗎!」
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難控制情緒,最后竟哭了出來。
好在這只是個夢,否則太子妃新婚夜在良娣殿前痛哭流涕,一定會叫人笑話死。
我以前從不在他面前哭,我怕他覺得我是在示弱,他說過他最討厭那些王孫子弟的嬌娃娃,一碰就哭。
可他后來娶了徐良娣這個嬌娃娃。在我入東宮前三個月。
芳華殿的大門突然被打開,李譽站在門口,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抽一抽地看著他。
「你沒死。」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又強調了一遍,「你不會死的。」
八
可我都死了半年了,這個人怎麼就聽不懂人話……鬼話呢!
我還想和他掰扯幾句,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不能動彈,連話都無法說出口。
周圍的景象在迅速變幻,繞得人簡直快要暈過去,最后在一道強烈的白光中,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殆盡,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還是在書房的窗前。
「你……沒事吧?」白無常看著我露出擔憂的神色,他指了指我的臉,「你哭了?」
「我才沒……」我伸手摸了摸臉,竟然真是濕漉漉的,低頭看了眼,差點被手上的一攤血漬嚇得跳起來,「這這這……」
「哦,我忘了告訴你,鬼的眼淚就是紅色的。」白無常問我,「他夢見什麼了?你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夢見了讓我討厭的東西。」我胡亂擦了擦那些「血漬」,轉眸看向李譽,只看到他咳嗽了幾聲,醒了過來。
侍衛阿布聽到咳嗽聲走了進來,李譽抬頭問他:「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到寅時了。」
李譽站起了身,將那張寫滿了我的名字的紙揉成團扔到一邊,然后對阿布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歇息吧,明天晚點來宮里。」
「殿下也趕緊休息吧。」
李譽點點頭,向書房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對阿布說:「明天進宮的時候,幫我帶串糖葫蘆。」
「糖葫蘆?」阿布有些詫異。
「嗯。」
李譽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向更深的夜色中走去。
白無常聽了李譽要買糖葫蘆的話很開心,興奮地拍著我的肩膀,「托夢成功了!我就說吧,活人是不會記恨一個死人的。」
我望著李譽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心里堵堵的,剛想跟過去,黑無常突然出來攔住了我,「你要去哪?」
「我……我去看看李譽,他是不是還沒睡醒走錯路了,他的方向好像不是要回寢殿……」
黑無常一臉冷漠地說:「既然事情都辦完了,你還是跟我們走吧,留在陽間越久,你魂魄的顏色就會越淡,最后會灰飛煙滅。」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板,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嘛。
」白無常將黑無常拉到一邊,對我使了使眼色,「等我們親眼看到她心結解了再走也不遲。」
「就,就是,我又不會跑。」我說完趕緊跑向了李譽。
九
李譽沒有回自己的寢殿,也沒有去芳華殿,而是走到了我的承香殿。
他從袖中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宮墻檐壁上忽然跳下一只貓兒,繞著他喵喵叫個不停。
是我的玉奴,我生前養的貓。
有次他來我這半天,我沒和他說一句話,他就問我是不是啞巴了,我嗆他說東宮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可不是成了啞巴,后來他就不知從哪弄來一只貓,讓我以后有話都說給貓聽。
李譽蹲下身抱起貓,我想湊過去看看它瘦了沒,沒想到它卻突然發了瘋似的從李譽懷中掙脫了出來,迅速逃到了樹上。
也是,這貓自小是我養大的,從小我就教育它,見到李譽要狠狠撓他。
真不愧是我養的貓!看到它這般懂事,我這個老母親心里寬慰了許多。
李譽摸了摸手背上的貓抓痕,回頭看了身后半晌,才緩步走進了殿內。
他沒有掌燈,只借著月光坐在了我的床上,手指沿著床沿細細摩挲著,一寸一寸地,似乎要將木頭的紋路都數清楚。
我不知道他是想要做什麼,大半夜不睡覺來一個死人的房間,總不可能是來緬懷我的吧,我們倆的關系還沒到這一步。
「小昭,你不會贏的……」
他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嚇得我趕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認他是在自言自語,而不是看到我了。
「原來我死了這麼久,你還在糾結誰輸誰贏的問題,你可真是個爛人。
」
我坐在他身邊,低頭看著鞋尖,和他說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話。
「不過我不恨你了,真的,人只要死了,什麼都能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