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王被抬回去的第二天,就被一群大臣參了。
理由大致是:品行不端,丟了皇家的臉。
皇上感到丟人,撤了他掛在六部的職,讓他回去好好反思自己。
晟王一系的氣焰立馬焉了。
容妄捧著一塊玉佩,歉疚地說,「晟王留著還有用,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弄死他。
「當時林太醫遇到的土匪,確實是刺客偽裝成的,和容鈺遇刺時是同一方勢力所派。晟王,我懷疑是被那方勢力攛掇的,做了個出頭鳥,與我相爭。
「所以我放任他,想引蛇出洞,揪出他背后那一批人。
「淮月,我想起來,你那一塊玉佩碎了。我學了雕刻,你看看我為你重新雕的龍佩。」
瘦削修長的指間,放了一塊純白瑩潤的龍紋玉佩,細膩精致,一筆一筆刻畫出來的盤龍仿若在其間游動。
自然比不上學藝多年的大家之作,可對于一個初學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其難得的精細。
「那個玉雕大師,他不愿意再刻同樣的玉佩了,我便向他學了刻玉。可能沒有原來那塊那樣精致,不過玉料也是世間難尋的,我費了好大勁才弄來的。」
容妄想把玉佩放我手中,我連連后退,目光復雜,心緒紛亂,最終匯成一句。
「你何必呢。」
我淺淺喟嘆:
「活人,是永遠也爭不過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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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一瞬間煞白。
「我知道。」他說,「我還知道你在暗中派人找容鈺的尸骨。」
我凝神看他。
容妄苦笑,「我也知道,我不配和他爭。我只是想,你不要討厭我就好了。」
「當時埋葬得太匆忙,時間又過去太久,草木瘋長,我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了。
等時機成熟,我幫你找,一寸地一寸地找。」
我想說,你不必這樣自輕自賤,可我對上他那一雙澹澹的桃花眼,又說不出話來。
罷了,免得給他一種有希望的錯覺。
我沒有收下那塊玉。
容妄固執無比,「是了,本該是一對的,還有一塊鳳佩,被我丟水里了。我親自去給你找回來,到時候一起交給你。」
或者說,是偏執。
他從夏末找到初冬,真就是一寸一寸摸過去。每天擠出一點時間,親自去沄河,跳進河里,一點點摸索過去,一天找一點,從上游找到下游。
他總能讓我破功。
我屢次罵他,他也沒放棄。
又是一年冬,十里梅林綻了繁花。
今年的賞梅宴輪到皇后操辦了,她中規中矩地請了各家的人來,我裹著厚厚的衣袍,踩著滿地新雪,朝宴席那走。
經過一條人少的小路時,被攔住了。
一抬頭,是許久未見的晟王,他發福了,胖了不少。
一雙眼睛盯著我的腰身,「姜姑娘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如今出落得越發漂亮了。」
身后傳來悶聲的「嗚嗚嗚」。
我一回頭,才發現寶珠被一個侍衛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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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他,越發覺得晟王肥膩如豬。
晟王,「姜姑娘,天寒地凍,本王帶你去一個溫暖的地方。」
他伸過手來,想碰我。
一枝梅花被扔了過來,疾行如刀刃,剎那間將他的手從腕間切斷。
晟王看到自己的斷手掉在地上,才反應過來疼,爆出殺豬般的尖叫。
容妄從梅間踱步出來,精致的容顏被狐裘襯托,如謫仙一般,只是眉梢眼角,帶了水汽,披了霜雪,清清冷冷。
晟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接著怨毒無比,「老三,你竟如此狠毒。」
容妄輕蔑含笑,「是呀。你能拿我如何?」
晟王嚷嚷著要告訴父皇,可疼得滿地打滾走不了路,讓侍衛去喊人了,向容妄放狠話,「你有膽就別走!」
容妄一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加快了步子走到我面前,「淮月……」
晟王又爆出一陣痛呼,蓋過了容妄的聲音。
容妄俊眉微皺,扭頭緩步走到他跟前,低頭看著地上滾來滾去的晟王,「真是廢物,這點疼就受不住了。」
他抬腳,踩在了晟王斷手的傷口上。
晟王疼得快暈過去,反而痛呼不出聲了,虛弱地哀鳴,看著面前俊美如神的男人,猶如見了惡鬼,一向蠢笨的人,竟也精光一閃,福至心靈。
「你不是太子容鈺!
接著他越來越肯定,「你不是容鈺,是不是?容鈺怎麼可能這麼殘忍?」
容妄微瞇了眼,瞬息之間做出決定,袖間閃過一道寒芒,似是想就地把人滅口。
「怎麼回事?」皇上的聲音,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原來皇上就在不遠處和一個新得寵的妃子賞梅,聞訊不用多久就過來了。
晟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連滾帶爬地跑過去,跌倒在皇上面前:
「父皇!他不是太子!他不是容鈺!他要殺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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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皇上來時還沒當回事,待看到滿地的血,還有晟王的斷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面色肅了起來。
晟王添油加醋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咬死了太子不是太子,太子被惡鬼附身了。
皇上轉頭,鷹隼一般尖銳的目光,盯著容妄,「他說的可是真的?」
我不自覺地捏緊了袖角。
皇上一向偏疼容鈺,如果知道真相,容妄的下場恐怕好不到哪去。
容妄自己也知道,不過事到如今,已經起了猜疑,也瞞不下去了,他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