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幼稚的事,他從未嫌棄拒絕過。
是了,我是被他那樣深沉寵著愛著的。
無論多久回想起來,心尖都是炙熱的。
我想沒有我的那二十多年,他也是如我現在這般的。
摯愛長住心上,支撐我們獨自走過年年歲歲。
許多年過去,圓滿長大了,姜年也走了。
那一場回到 90 年代的奇妙旅程,遇上了那些人都已經從這個世界離去,
只剩下我了。
我同程寄聲所期望的那般,即將老成干枯的樹枝,頭發花白。
這年春天的時候,圓滿的小女兒都能滿地撒野了。
她小嘴兒總閑不住,常有無數個問題,纏著人非要問出個道理。
哎,真要命。
一日我突然想起舊事,翻出一盤錄像帶。
那是程寄聲的收藏品,里面記錄著林敖結婚時的錄像。
我偶爾會翻出來看看,今天忘了鎖上書房的門,她蹬著小腿兒就進來了。
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盯著屏幕,小手兒指著錄像帶里的一對男女:
「姥姥,他們是誰啊?」
我的眼睛已經不太好了,瞇起眼才稍看清了些。
錄像帶復原過,像素依舊很差。
屏幕里,年輕的女孩肆意地掛在眉目清雋的男人身上,兩人旁若無人俯首咬耳朵說著私房話。
我仍能清楚想起來,那時的我和程寄聲說了什麼。
不曾想啊,有些話,竟一語成讖。
我瞇著眼睛笑了笑:「那是我啊。」
「那他呢?」她的小手兒指向程寄聲。
該怎麼和她說呢,我看著窗外,徐徐笑開:「他啊……是姥姥念了一輩子的人。」
她懵懵懂懂,顯然難以理解。
嬌憨的姿態,倒惹人憐。
春天的暖陽晃入書房,電視屏幕里還播放著那一盤錄像帶,我躺在搖椅里,搖啊搖,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天,緊抱著他翩翩跳起了舞。
我拐彎抹角要嫁給他,他抱緊我,點了頭。
女孩兒蹦蹦跳跳下樓去了,沒多久圓滿來到了我身邊。
她蹲在我身邊,輕聲喚了我好幾聲。
我混混沌沌的,沒有應。
似乎聽見她哭了,這孩子,向來孝順。
她俯在我耳邊問:「您要走了嗎?」
我忽想說點什麼,低聲呢喃:「我要去找他了,怕再晚點,我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圓滿低聲抽泣:「這三十年,辛苦您了。」
「圓滿啊……」我叫她的名字,眼淚濕了眼睛。
圓滿圓滿,是啊,所有人都圓滿了。
只有我的程寄聲,什麼都沒有留下。
沒關系了,這以后啊,我找到他,永遠屬于他。
圓滿的耳朵貼近我的唇:「您說。」
我記得立遺囑時,已經說過這話了,
卻還想再叮囑她:「記得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我是他的妻子,理當如此。
程寄聲,下輩子我們一定會在恰好的年紀遇見,從年少到白頭。
那麼,我們下輩子再見了。
- 完 -
來源:知乎 作者:溫酒斬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