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躊躇著不肯走,吞吞吐吐老半天才別扭地問我明天會不會去家長會。
我想起我讀書那會兒,從幼兒園到高中,每一次我的家長會,我爸都會準時出席,就算當天有天大的事,也風雨無阻。
那時候我成績可差了,他還是巴巴跑來聽班主任變著花樣批評我。
就沖這份父女情誼,那我肯定得參加他的家長會呀。
我爸得到我的答復,高高興興走了。
也不問我有沒有錢住旅店。
我也沒好意思找他要,可能做父母的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吧。
就在我糾結著是不是要睡大街時,一個人停在了我面前。
要不說這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呢。
我蹲在地上,仰頭對傅李笑。
「傅老師,方便去你家借宿一晚嗎?」
傅李表情糾結,在我面前足足站了三分鐘,最終還是把我撿回了家。
我猜他在思考引狼入室的風險,以及預判在我對他動手動腳前能不能第一時間制服我。
傅李家就在附近,難怪能遇見。
一個很干凈的一室一廳,所有物件兒像站崗似的排列得整整齊齊。
我來得唐突,家里所有的東西都只有一套。
傅李把拖鞋讓給我穿,自己赤腳踩在地板上。
我跟在他身后進了廚房,看他把買回來的菜處理干凈,然后有條不紊地炒了一葷一素。
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真不錯。
我頻頻點頭。
但沒想到這話說早了。
青菜寡淡,豬肉沒熟,排場挺足,居然是假把式。
我端起兩盤菜回廚房,用剩下的食材重新炒了兩個。
傅李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廚房門口,問我要不要幫忙。
我說不用,麻利地炒完,不出十分鐘就端上了桌。
傅李似乎有些挫敗,他炒兩個菜花了半個小時。
我見他微抿著唇,遲遲沒有動筷,就安慰道:
「傅老師,沒事兒。你想哈,你炒的菜,能看,我炒的菜,能吃。咱倆簡直絕配。」
10
傅李好像對我的騷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他一言不發,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肉,黯淡的眸光悄悄變亮。
我抓準時機又給他夾了一些。
「傅老師,喜歡吃就多吃點。」
他有些不好意思,握筷子的手緊了緊:「抱歉,還要麻煩你做飯。」
「沒關系,我在你這里借宿給你添麻煩啦。」
我巴不得他不會做飯,不然怎麼體現我的魅力,怎麼心安理得賴在他家不走,怎麼近水樓臺先得月。
想當年,我八歲,王氏集團還是一個小破公司,一年虧了一千多萬。
我和我爸擠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過年,我爸做的年夜飯難吃到吐。
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學會做飯。
現在看來,這門手藝還是值。
飯后,傅李攬了洗碗的活兒,紅著臉吞吞吐吐讓我可以先洗澡。
我看著有趣,有種想把他撲倒狠狠親一口的沖動。
結果剛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他就轉身進廚房狠狠關上了門,如避洪水猛獸。
我在門口呆滯了許久,轉頭去浴室照鏡子。
這腦門兒上,也沒寫禽獸兩個字,他怎麼就知道我想干禽獸的事呢?
我郁悶地洗完澡,才發現沒有衣服穿,只能扯著嗓子叫傅李。
叫到第三聲,才聽到門外響起遲疑的敲門聲。
他一言不發,無聲地問我要干嘛。
我說我沒有毛巾,也沒有衣服。
這次外面沉默的時間更長了,我都能想到傅李站在門外手足無措的樣子。
夏天氣溫高,眼看我身上的水汽都蒸發得差不多了,我還是決定放過他。
「傅老師,你幫我找一套你不穿的舊衣服就行。」
門外停了三秒,才說:「你,等一下。」
我等啊,等了大概十分鐘,濕發上多余的水也全部被我擰干了。
他終于敲響了門。
我開門伸出一只手,遞給我的不是衣服,是一個袋子。
里面有一套舊衣服,還有一套新的、連標簽都沒撕的內衣內褲。
粉色的。
難怪這麼久,應該是剛跑出去買的。
小伙兒能處,有事他真幫忙。
我哼著小曲兒套上帶著傅李身上相似皂角味的衣服,又意外地發現這是一套校服,短袖 polo 衫左胸的位置有「海城一中」的字樣。
原本想問問傅李是不是他的高中校服,結果從浴室出來沒看到他人,找到臥室才發現他趴在書桌邊正閱卷。
「傅老師,我洗好啦。」
我走到他身邊,嚇得他從椅子上立馬彈了起來,屁股上裝了彈簧似的。
「好,好的。」他繞開我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折返到衣柜邊,從下面的抽屜翻出一條毛巾給我,要我擦頭發。
說完又要往外走,我眼疾手快拉住他,把拖鞋脫下來給他。
「穿拖鞋去洗澡,浴室很滑。」
他機械地穿上拖鞋,走出去的步伐甚至有同手同腳的跡象。
我目送他離開,赤腳走到他剛剛坐過的地方坐下,在地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書桌前的老式風扇搖頭晃腦地吹,翻動了傅李放在桌上的試卷。
我邊擦頭發邊瞥了幾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王一新。
旁邊有一個紅彤彤的數字,「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