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李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扶了扶眼鏡,轉頭不解地看我。
「二十六。」
我沉默了一下,只能夸他年少有為。
但他似乎意識到我有點嫌棄他話多,直接閉了嘴。
就在氣氛逐漸尷尬的時候,他又開口:「一新媽媽,您好像,走過了。」
我收回已經邁出的一只腳,原地站定,戰術性轉移話題。
「傅老師,我看起來很老嗎?」
他大概從來沒和哪個學生家長探討過這種問題,愣了足足五秒才回復我說沒有。
「既然如此,你能換個叫法嗎?」
我告訴他,我叫王梓。
他躊躇了一下,微抿的唇縫里蹦出讓我畢生難忘的兩個字。
「王姐。」
我鼻尖一酸,明明人家才二十四歲,卻被當做四十二歲,誰受得了這委屈。
現在坦白我不是王一新他媽,還來得及嗎?
傅李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勁,明顯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我抹了一把眼角,對他擺手,表示這不是他的錯。
當媽還是有當媽的好處,比如親手為我爸和我媽搭建起愛情的橋梁。
只不過,我和傅李愛情的橋梁恐怕就此終結了。
畢竟,人家現在是小傅,而我,已經是王姐了。
我有氣無力地沖傅李擺手道別,轉身準備往回走。
傅老師在我身后欣慰地說:
「王一新之前說他父母親早死了,應該是在賭氣,現在知道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早、死、了……
4
關于王一新他媽死而復活這事兒,傅李沒有過多追究。
我也就順坡下驢,解釋說其實是他爸爸走得早,我又常年在外面不著家,所以孩子有點怨氣也正常。
擔心他又要跟我分享單親家庭教育技巧,我趕緊抬腳開溜,頭也沒回。
而且怕他發現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說的走過了,是哪條路走過了。
我就壓根不知道我爸老家到底在哪兒。
太奶奶在我沒出生時就去世了,我爸從來沒帶我回去過。
好在他年輕時比較出名,我隨便欺負兩個小混混就得到了住址。
那倆小混混要我有本事別走,幸好我爸當年只教了我三招,沒有別的本事了。
我一路打聽,到了犄角旮旯里的一個小弄堂,我爸就住在這個弄堂里。
就在我打算跨進門時,身后有人跑過來快我一步推開門,嘴里還嚷嚷:「王奶奶,警察局來電話,王一新又和人打架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收了腿又轉身往外走。
這個畫面也很熟悉。
我大概能理解我爸每次去警察局接我是什麼心情了:好想假裝不認識,但是這鬧心玩意兒叫我爸爸哎。
懷著這種復雜的心理,我還是去了警局領人,但我對領人流程不熟悉,不知道居然還要身份證。
警察叔叔完全不信我是王一新媽媽,一點兒沒有傅李好忽悠。
但我的確沒有身份證。
所以警察叔叔又叫來了另外一個人。
「傅老師,又見面了。」
5
見到傅李,我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比見了親爹還高興。
畢竟,現在能夠證明我「身份」的,除了我親爹就是傅李了。
傅老師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在警局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家長。
他矜持地沖我點了點頭,跟著警察走完了所有流程,熟練得讓人心疼。
一看就是經常被叫來領學生。
而大多時候,領的可能是我爸。
出了警局,他冷著臉要我爸明天交五千字檢討。
「老傅,別鬧,上次的三千還沒寫完。」我爸揉著脖子,熟稔地對傅李擺手。
當初,他和我吹,年輕時在學校呼風喚雨,和老師稱兄道弟,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但凡傅李兇一點,他王一新也不敢這麼造次。
可是他實在太好說話了,即使這樣了,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跟我爸說檢討必須這周給他。
可惜我爸沒當回事,他頻頻回頭看警察局,似乎在等什麼人。
我老臉都快被他丟盡了,實在看不下去,一掌就拍在了他腦門兒上。
「臭小子,對老師放尊重點。」
恰好拍在了他額頭的包上,痛得他嗷嗷亂叫。
這時候,警局里沖出來一個女孩,抓著我爸的手往后退了兩步。
她對我怒目而視:「大姐,你誰啊,憑什麼打他?」
喲,這不就是剛才我爸追出去的女生。
我反問她是誰。
「我是你媽。」
小丫頭片子嘴皮子倒是利索,她緊緊挽住我爸的手臂,像是怕我和她搶。
本來我不屑和她計較,但是她居然開口就是臟話,還罵我媽媽。
那我只能挽起袖子,和她好好掰扯掰扯。
我走上去狠狠推了她一把:「我還是你爸爸。」
她也不示弱,松開我爸就要上來和我撕扯。
結果我倆還沒碰到,就被我爸和傅李一手拉開一個。
傅李從我身后死死摟住我的腰,騰空把我抱出去老遠。
他勸我冷靜,不要和小孩子計較。
我讓他放開我,我受不了這委屈。當年我在學校,橫著走也沒人管,現在還能輸給十八歲的小丫頭不成。
被我爸拉住的女生也使勁掙扎,讓我爸放開她。
「王一新,我劉婕還沒在打架上吃過虧,給我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