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桑痛苦地低吟了一聲我的名字:「長羨!」
「所以,還得感謝二位神君。扶桑神君畢竟曾為我的師尊,我也送不上什麼好禮,那麼,我就取走這顆對神君無用的心吧。」
「畢竟,神君本來就是一位沒有心的人呢!」
我笑了笑,慢慢收緊握著扶桑心的手指,而隨著神力的四溢,那顆心完完全全被我吸收了。
「呃——」扶桑強忍著神力泄露的痛楚,而這種痛楚,以至于這個以他為基礎的夢魘世界都開始震動了起來。
神君畢竟不同于仙君,取走他們的心,至多取走一半的神力,但是感情還是會一樣消失。
不過……
我看著被扶桑神力割傷而顯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心,聲音輕柔:「不過呢,這顆心中的感情,我也不想要——太臟了,還是留給你吧。」
那顆心再也不會痛了。
扶桑捂住胸口的手指緩緩收緊,他看著身前的人,極力控制住身體中四處亂竄的神力,壓抑百年的情愫在此刻幾欲要占據他的整個靈魂。
明明沒有心了,但還是好痛好痛……扶桑閉上眼,不愿意再看身前的人。
也沒有聲音再次響起了。
但他突然想起重凈的話來:「扶桑神君,你有心魔了。」
29.「其實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心魔?
心魔……
是啊,他扶桑——執掌仙界之權的三神君之一,有了心魔。
而且,還有了接近三百年了。
扶桑終于忍不住苦笑出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那一日出現在深淵之沼,長羨看著他,眼中宛若盛著最燦爛的光芒。
也或許是日復一日的修煉指導中,長羨一次次受傷又咬著牙一次次重來。
而也正是兩百年前東君的出現,成為了心魔開始折磨他的起點——
他明明是長羨的師尊。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尊怎麼能對徒弟動情?
更何況,扶桑曾經傷害過這個徒弟。
而蓮毓……他寧愿他喜歡上的人是蓮毓。
萬年之前重凈感應到的預言,似乎的確在萬年之后的現在印證了。
當年一黑一白兩朵蓮花,三神君守護著萬年后或許會成為「救世主」存在的「蓮毓」,監視著萬年后或許會成為「亂世者」存在的「長羨」,一晃萬年過去,這對伴生長大的姐妹似乎也因此成為了仇敵。
仙界不寧、人間妖魔縱橫……
難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當真便是長羨?
可是不行。
只要一想到這里,扶桑就覺得痛苦萬分。
那顆失去的心,曾經問他:「扶桑,你到底有沒有看清自己的心?」
現在他看清了。
可是那顆心,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扶桑終是醒悟過來。
在他睜開眼的一剎那,白衣神君如瀑如墨的發絲統統化作了雪的顏色——
一瞬白頭。
扶桑緩緩站起身來,往日溫潤如玉的聲音,此時沙啞萬分:「長羨。」
我看著他滿頭白發,心中已經毫無波瀾:「師尊,我曾經喜歡了你三百多年。」
聽到這話,扶桑的身體,狠狠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來,想要向我這里走上一步,但終究是沒有。他口中不停呢喃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抬頭看了眼夢魘中的天空——
烏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要塌下來。
「師尊,這是我最后一次這麼喚你。」
「你對我三百多年的教養之恩,我不想殺你,也懶得殺你。
而剛剛這種夢,也請扶桑神君莫要再做了。」
「我已不再喜歡神君,而神君這麼做,我也只覺得惡心。」
我說的「這種夢」,我知道扶桑明白我的意思,因為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就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不是的長羨,我喜歡……」他終于還是向著我的方向走了一步。
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我手上長鞭已現,狠狠地打在了扶桑身上。
扶桑便站在那里,硬生生地迎上了這一鞭,但是他張了張嘴,鮮血直流,已說不出話來了。
我看著他,厭惡地別過眼去:「我和蓮毓,不是三位神君的玩物。扶桑神君的喜歡,也實在過于廉價!」
「至于那所謂的天地之間的感應,難道貴為三神君的你們,都無法參透嗎?」
「因果輪回,有因才有果,殊不知冥冥之中,因就種在三位神君的身上。」
我失去記憶前的萬年、失去記憶后的百年,從來都問心無愧。
而在自毀真身、遇到「天」后,我更是想清楚了這所謂的「因果」。
高高在上太久的重凈、滿心滿眼只想著天下蒼生的重凈,只因為那未來無限可能性中的一縷「果」,便產生了扼殺我的所有「因」。
他以為他看到了全部。
其實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30.「可是沒有如果。」
事實上,此刻連我都沒有意識到,我如今的想法其實已經超越因果、橫跨陰陽,隱隱接觸到了「天」的意志。
白發神君怔怔地看著我,清俊的面容上忽而顯露出幾分接近癡狂的笑意。
而頭頂烏云密布的天空,也終于在此刻崩塌開來。
云霧散去,樹木倒下,這個夢中的仙界,開始淪為一片廢墟。
這個夢魘要結束了。我收回長鞭,轉身準備離去。
但身后的扶桑突然喊住我,他嗓音溫柔,正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