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不是「東君」就有機會了呢?
所以他不要神位,也不在乎那什麼蓮毓,他只是想和姐姐一輩子待在一起……如果姐姐會喜歡上他呢?
「姐姐,你怎麼能騙我失憶了呢?姐姐?」東君又笑了起來,他一面笑著,口中不斷地流出血來,此刻周身神力不斷地在潰散,他心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但是神君怎麼會像普通的凡人那樣暈過去呢?
只是心痛欲裂。
聽著他已經逐漸開始胡言亂語的聲音,我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輕輕地開口:「神君,那你怎麼能用兩百多年的歲月來欺騙我呢?」
「神君,我的眼睛,你挖的可還順手?」
「我曾為妖,也做過仙君,但當神君的滋味,我從來不知道。或許,當神君應該很好吧?最親近之人的心,想剜便剜了,曾照顧他兩百年的人的眼,想挖便挖了……」
我微微笑了起來,在這一片黑暗中,輕聲笑著,慢條斯理地說道:「所以啊,神君的眼,我也想借來用一用。看看這神君的眼,到底是否比我的眼看得更清呢?神君的心,我也想挖出來看看。看看這神君的心,與我的心到底有什麼不同呀?」
千年的藤蔓纏繞住我的手。
而我抬起手,緩緩地,
覆住了東君的那一雙眼。
15.「但,你也曾是長生。」
在我覆住東君眼睛的手掌之下,我感受到了東君的淚水。
于是我不可控制地想起他還曾是「長生」的時候。
長生還小的時候,性格其實并不堅強。小時摔倒了會哭,睡醒起來找不到我會哭……
我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下。
藤蔓纏住我的手指——
「姐姐——」
東君壓低的痛苦的喊聲,在這片寂靜的天地中響起。
而我就這樣,取出了那一雙屬于神君的眼睛。
這雙眼睛,正如東君的神職一般,充斥著滾燙的強大的神力,這對于現在虛弱的我而言,其實并不合適。
但我,從來就不需要什麼合適。
在這強大的神力貫穿我的身體之時,那霸道的排斥之力瞬間撲向了我的胸膛,周身溢出的力量,剛剛存在于世間之時,便又化作了火苗轉瞬即逝。
此刻的我幾乎就是在火中燃燒。
而這種不可避免的排斥與痛苦,應該就是當初扶桑他們選擇剜我心救蓮毓的原因吧。我冷冷地想著。
我緊緊咬著牙,唇瓣中難免溢出了呻吟聲,索性還有身后以及胳膊上的藤蔓支撐著我。而仿佛是聽見了我強忍疼痛的聲音,身前的東君慌忙伸出手臂摩挲著喊我:「姐姐,你怎麼了,姐姐……是不是很痛?」
我沒有理他,而是指揮著藤蔓取出一些極寒之水來。在極寒之水傾倒過我的身體之后,那種熾熱的感覺終于慢慢消失。
「姐姐……」
在東君慌亂的聲音中,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神君,你的眼睛真是不錯。」
我伸出手掌,上面升騰出一團焰火,而在這閃爍的焰火之下,照出東君那張熟悉的面容來。
火焰慢慢熄滅,我看著東君額上不斷流下的汗珠,淡淡地問道:「神君,不知你現在感覺如何呢?」
「……」他緩緩抬起頭來,慢慢扯出一抹笑來,「姐姐,你會原諒我嗎?」
我看著他,也笑了笑,吐出兩個字來:「不會。」
此話剛剛落下,我手上便立時凝聚出已經化為己用的力量,而在下一秒,這力量便已經猛地沖向東君的胸膛——
「啊——」
天地顫動,這是屬于神君的力量。
那顆攜裹著火焰的心臟,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
頭頂之上,龍車震怒,隆隆巨響,閃電與火苗相互穿梭在這片天地。但我知道,它們進不來這一片區域。
因為這里是深淵之沼。
身前的東君面容上早已沒有什麼血色,他合著眼,顫抖著聲音,明明不知有多麼痛苦,此時卻像在笑著,輕聲問道:「姐、姐姐……我能不能、叫你長羨……姐姐,你、你原諒我,好不……」他還沒有說完,一口血已經吐了出來。
東君嗆著血,大聲咳嗽著。
我靜靜地看著他,眼前的心臟仍然在跳動著,明明這麼灼熱、鮮紅,但為什麼會做出那些事情呢?我垂下眸,緩緩移開了視線,那心臟便又重新回到了東君的胸脯之中。
「我還以為神君的心會有什麼兩樣。」沉默半晌,我看著早已支撐不住倒下的東君,說道。
東君喘著氣,露出蒼白的笑容來:「對、對不起姐姐……」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緩緩站起身來,用這一雙本屬于東君的眼睛,環顧了一圈四周,而后重新看向躺在地下的少年神君,彎下腰輕聲道:「如果你只是東君,我取了你的眼,也挖過了你的心,倒也罷了。」
「但,你也曾是長生。」
「所以,還沒有結束。」
那被我封印百年、曾殺過不知多少魔物的本命武器,自冰潭中一躍而出,而后輕輕落在了我的手掌心上——
那是一把墨色的、平平無奇的長鞭。
16.「只有自己知道。」
三百多年前被扶桑所救后,我便將這把曾經殺戮過許多魔物的本命武器封印在了冰潭之下。
當時的我,或許正是在意扶桑的看法。
所以我穿上了他最喜歡的白衣,封印住充滿殺戮之氣的長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