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影響到他的事業,他甚至會到鄉下找個人把我賣了。
周楊看我不再跑,按著我坐下,讓我吃那些東西。
這一次我沒拒絕,「謝謝。」
我始終記得那個夏天的午后。
在小花園,燥熱的風吹過,帶著花香。
我跟周楊坐在花池邊上,沉默著各有心事。
我吃完一塊巧克力,小肚子一陣絞痛。
可能當時臉色太難看了,把周楊嚇了一跳。
周楊嗓音都在顫:「喂,第一名你別嚇我,我帶你去醫院。」
后來我才知道周楊之所以怕成這樣,
是因為他媽第一次發病的時候就是我這樣。
我感覺到褲子有陌生的潮濕,這才意識到是怎麼了。
一時間,我更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周楊看我捂著小腹,也漸漸反應過來。
他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你……你等著。」
周楊給我買了一杯熱飲,還有一包衛生巾。
我低著頭去洗手間換好,腰上還系著他的校服外套。
周楊一路陪我走出校門。
我沒跟他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初中兩年,我沒有任何朋友。
杜春娟沒有給我一分零花錢,甚至心情不好的時候還不讓我吃飯。
我爸這幾年越發地喜怒無常,喝醉酒的時候必定要動手打我。
應付他們已經讓我精疲力盡,還要百分百投入學習。
我沒有精力,也沒有資本去交朋友。
面對周楊的接近,我只覺得疲憊跟不安。
「謝謝,別再跟著我了。」
「你的事情我不會說的。」
「謝謝。」
我朝著前面走,夏天的光曬得我有些暈。
走了一會兒,我忍不住扭頭看了看。
周楊竟然還在原地站著,他就那麼看著我。
「第一名!我叫周楊!楊樹的楊!」
他朝著我用力地揮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看著他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哭。
我覺得周楊有點傻,同學兩年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是我媽自殺以后,頭一次有人靠近我、對我好。
但是正因為這點好,我差點被杜春娟打死。
13
那次,我拿著周楊給我買的熱奶茶,一直也沒舍得喝。
回家的路走回去要半個多小時,我沒錢坐公交。
這半個小時,我似乎想了很多,又覺得腦子空蕩蕩的。
回到家以后,杜春娟跟李家寶兩個人都在。
空氣中散發著炸雞的香味,我的胃得的絞痛。
我沉默地進去,正想回房間,卻被叫住了。
「媽!你快看!她手里有奶茶,你的錢肯定是李勝男這個賤人偷的!」
李家寶興奮地喊起來,嗓子又粗又難聽。
還沒等我反應,杜春娟已經沖過來了。
她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抬手就打了我兩個耳光。
我耳朵轟鳴著,只覺得天旋地轉。
過去的幾年,我每次被毒打都想死。
死了,一了百了,可我還是活下來了。
我每次想起的時候,都覺得我媽在跟我說話。
她一邊哭一邊說:勝男啊,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啊。
「好你個小婊子!居然還學會了偷錢!」
杜春娟搶過我的書包,把里面的東西嘩啦啦地倒出來。
我靠在墻邊用力地喘著氣,咬著牙不讓自己倒下去。
「我沒偷錢,奶茶是同學給我買的。」
我看向滿嘴油光的李家寶,他給我一個得意洋洋的表情。
可能杜春娟做夢都想不到,她心里的乖兒子早就學會了偷錢、撒謊。
李家寶有個手機,整天抱著玩游戲看直播。
呵,才七八歲,能懂的都懂了。
杜春娟看著書包里掉出來的衛生巾,嗓子一下子就拔高了。
「同學?男同學還是男姘頭!什麼同學會給你買衛生巾?」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來那事兒,是個女人了。李勝男,我可告訴你。你要是被人白白睡了,你爸要打死你的。」
「我知道,畢竟你被人睡了這麼多年,都是收費的。」
我呵呵一聲,低頭去撿東西。
杜春娟的遮羞布被我扯開,惱羞成怒,抓起邊上的鞋拔子對我一頓猛抽。
我實在疼得受不了,但是又不敢反抗。
杜春娟懷孕了,三個月,據說是個男孩。
我要是敢反抗她,動了胎氣,我就徹底沒活路了。
她打了十分鐘才松手。
「去,給我洗點水果。」杜春娟扶著腰去沙發上坐下。
我麻木地去了廚房。
李家寶在我身后喊:「你可別偷吃!」
我在廚房用冷水洗了把臉,才從疼痛中緩過神。
洗好水果,我出去站在墻角,聽到杜春娟打電話。
「對呀,來那事兒了。應該沒跟男人睡過,她沒那個膽子。」
「也不小了,14 還是 15 了,再過兩年就能嫁人了。」
「嫂子, 過兩年把她嫁給咱們大飛吧,都省了彩禮錢。這死丫頭跟她那個娘長得像,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大飛不是去年見過她一次,打電話跟我問過好幾次了。」
「啥?給錢家?那都是幾年前的老黃歷了。我浪費米糧把她養大的,憑啥便宜了錢家人!」
「她不愿意有個屁用,還真想考上大學飛出我的掌心,做夢!」
「就這麼說定了,年底讓大飛來一趟。
關上門,生米煮成熟飯她也跑不了。」
杜春娟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我耳朵里,一字一句讓我渾身冰冷。
大飛是杜春娟的侄子,今年 19,在一家汽車修理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