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我垂眸盯著剩下那些帕子,挨個剪碎燒掉了,欺騙、背叛、剽竊,心中五味雜陳。
沒過多久,紅藥,哦不,芍貴人就來找我。
她一身錦衣華服,身后跟著一個宮女,神色傲氣,倒讓我感覺有些陌生。
紅藥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像以前一樣熟絡地拉著我的手,「歲歲,這段時間忙著侍寢,沒空來看你,真是對不起。我給你帶了你愛吃的點心。」
我把點心推開,「以前愛吃,現在不愛吃了。」
她身邊的宮女厲聲呵斥,「大膽,貴人賞賜你是你的榮幸!」
紅藥立馬訓斥她,說她永遠當我是唯一的姐妹,我不必把她當貴人。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說了一堆廢話以后,紅藥切入正題,「歲歲,你剩下那些……」帕子呢?
她沒說全,知道我自然能聽懂,我瞥一眼香爐里的灰,「在那呢。」
紅藥松了一口氣笑了,畢竟剩下那些帕子,是她的把柄,萬一被人發現,查出來她之前那個嫦娥奔月的手帕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就不好收場了。
她接著說:「歲歲,先前你答應發達了就讓我做貼身宮女享福。不過世事真是無常,我僥幸先封了位分。那就輪到我來罩著你了,你給我當貼身宮女,我必不讓別人欺負了你。」
我笑了。
我有拒絕的余地嗎?
帕子是我繡的,詩是我作的,她肯定要牢牢地把我控制住,一方面防止我揭發她,一方面讓我繼續為她繡東西邀寵。
況且,她似乎很希望我羨慕她。
奇怪的勝負欲。
11
我還是被迫打包去了紅藥那兒當大宮女,不過也挺好的,別的不說,她廚藝是真的好。
她每天做東西送去宣和殿邀寵,送不進去帶回來的都進了我的肚子。
有時候她不滿我只會吃吃吃,哪有宮女這樣的,我就輕笑問她:「咦?我不是你的姐妹嗎?」
紅藥被堵得沒話說,轉頭又專心爭寵去了。
她天天忙著和虞貴妃斗,倒是讓我看到了不少熱鬧。
姬寅后宮的妃子不多,也就幾十個有位分封號的,大多是大臣進獻,或是番邦進貢的。他登基初年按禮制選過一次秀,后面就沒再大選過了。
比起前幾代帝王,姬寅的后宮算是人數最少的了,而且他也不愛去后宮,大多數時間待在自己的宣和殿,在女色上可謂無欲無求,所以妃子們愛往御前跑,宅在后宮是基本見不到皇帝面的。
姬寅的精力都放在殺人和治國上了,他雖是暴君,卻不是昏君,當初接手王朝時,朝中還是風雨飄搖的局面,前朝余孽猖獗,夷族屢屢進犯,大臣結黨營私,真是內憂外患。
而且先帝崩得突然,太子臨危受命,登基短短幾年,靠著殺伐果斷的手段,就把這些隱患都消除了,國力日漸強盛,萬國來朝,進貢美人珠寶。
初期,姬寅選那一次妃,估計是為了得到朝臣的支持,隨著權力慢慢收攏到玉璽之下,現在那些妃子于他,不過是棋子、是玩物,就算當場殺了,大臣也不敢說什麼。
闔宮的棋子、眼線、貢品,養蠱一般。
所以,為什麼要蹚這趟渾水呢?
我看著紅藥志得意滿的神情,不久前桃美人也是這樣的,趾高氣揚看不上其他宮妃,如今在冷宮都快爛完了吧。
宮人們圍著她試衣服,馬上就要秋獵了,紅藥在挑騎裝。
「要不還是別去了吧。」
獵場可是事故多發地點。
紅藥沒聽我的,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總覺得我清高,和她不是一類人。
最近有傳言,前朝大臣在催立皇后,感覺自己有點希望的妃子都在努力刷存在感,今年秋獵比往年多去了好多人。
可她宮女出身,明顯就沒有希望嘛,湊什麼熱鬧。
紅藥不愛聽大實話,「陛下都能封奴隸為貴妃,必定是個不看重出身的。」
紅藥不僅要去,還非要帶我一起去。
秋獵的隊伍很長,妃嬪的馬車在中間,我在紅藥那輛馬車里面,掀著窗簾看外邊的風景,忽然覺得去一趟也挺好。
我從來沒有出宮過。
我沒有父母親族,別的宮女一年還能出宮見幾次家人,我就只能在佛堂抄經。
所以我一直很向往宮外的生活,退休以后希望在宮外開個小鋪子,看看人間煙火。
看著看著,馬車邊圍了一堆人,紅藥讓我把簾子放下來,說我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
于是接下來的路途,我便有些無聊,睡了一會到了中午,車隊停下來休息,紅藥收拾好自己,出去偶遇暴君了,左右我也不太聽她使喚,便沒帶我。
我也下了馬車,看到大片的田野莊稼有些新奇,一抬頭,就看見了姬寅。
姬寅當然也發現了我,精雕細琢的容顏,俊眉微皺,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你怎麼在這里?」
12
啊?
有規定說我不可以跟著出宮嗎?
我不解他為什麼這樣驚訝。
姬寅揮退身后的臣子,棗色常服隨風獵獵,緩步走過來,鳳眸微垂瞥我一眼,隨口道:「隨朕來。
」
我只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到了最前頭,帝王車架豪華無比,正好紅藥就在一旁,看到我跟著皇帝過來,愣了會兒,接著嬌羞行禮,「皇上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