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燁為了他的白月光,幾乎要掐死我。
當我從沉重的黑暗里慢慢掙脫,神思逐漸清醒時,一直在我身邊伺候的王媽媽便扯著嗓子興奮說著「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的話。
我卻只覺渾身軟綿綿的,脖子上兀自還有一絲殘留的緊迫感。
「什麼喜?」我淡淡問道。
隨即瞥了眼身處的屋子,已經不是我在侯府住的房間了。大概在我昏迷時,已經被抬出侯府,扔在這個不知道什麼的地方。
王媽媽撫著我的手背輕笑:「夫人有喜了,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我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莞爾:「來得可真及時,原來是這小東西救了我一命。」
王媽媽收斂了笑意:「夫人哪里話,便是沒有身孕,小侯爺也是疼惜你的。」
若是以前,這話我是信的。
深信不疑,甚至因著他的疼惜驕縱,心生綺念,幻想起了自己不配得到的東西。
但是那一場鬧劇結束,他冰冷的眼神,發狠要掐死我的手,讓我徹底認清現實。
他夢寐以求的顏郡主隨王爺從封地回來了,不日將要成婚,而我這個替身,因與那白月光有著七八分相似,倒變得更加棄如敝屣。
顏郡主發了話,讓他在大婚之前將府上亂七八糟的人都處理干凈。
呵,那頭一個亂七八糟的人可不就是我了嘛。一個侍妾竟與正室容貌相近,成何體統。
我想沈燁最大的寬容也許就是在外面尋一處宅子把我當個外室養著了,差一點的話……那便是要命了。
我唯一篤定的就是,他不會放我自由,更不會將我送人,雖然侍妾送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他不會容許我頂著這張臉再跟別人,這是與顏郡主幾乎相近的一張臉,他絕不容許的。
可我不甘心啊。
我跟了他三年,那三年時光,說一句恩愛兩不疑也是不為過的。
我從青樓跟他進入侯府,入了他所住的攬月居,都不敢抬眼看人,有丫鬟來替我更衣,嚇得我攥緊衣袖與她拉扯。
那時,他輕笑著安撫我,讓我不必害怕。
他說:「從今日起,這里就是你的家。」
那一刻,抬眼看著他一臉和煦笑容,我像一片浮萍一樣,在蕩漾水波中,悄然生出了根須。
他晨起習武,我便沏著茶,熱著毛巾候在廊下。
白日里,若有閑暇,便拉我坐進他的懷里,一句一句教我讀書。
夜里更是無間的親密與放縱。
他甚至,默許了攬月居的下人喚我一聲夫人。
至少,在那個攬月居里,我們真的像一對夫妻一樣共處了三年。
可笑的是,我竟把偌大侯府中的這一隅天地當了真。
實在愚不可及。
2.
其實早些時候我便聽說顏郡主要求沈燁清理后院了,但是他一如往常,絲毫沒有異動。
照舊回府便來陪我吃飯,帶我在院中散步消食,臨睡前習慣讓我枕著他的肩,窩在他懷里看他翻幾頁書,偶爾也會讀兩句詞。
他讀:「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我突然就心念一動,問他:「將來我若不在了,沈郎看到院里的秋千,門前的臺階,會不會也有些惆悵?」
他輕笑:「說什麼傻話,你怎會不在?」
「我……」未及出口的話被他炙熱雙唇盡數堵了回去。
他揚手扔了手中的書,將我折騰得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大概便是這樣吧,讓我心中的綺念逐日張狂。
那天,繡坊送來了大婚的吉服,就放在攬月居的一間廂房里。
我推開那間放著吉服的廂房,打開檀木箱,反復看著那一襲正紅。
哪個女人不想鳳冠霞帔呢?
可我還沒來得及站在鏡子前好好看看我穿著嫁衣的樣子,身后便傳來沈燁的聲音:「你在干什麼?」
他罕見地帶著怒意,再無往日溫情,我頓時潰不成軍:「我這輩子大概是沒機會穿上這樣的衣服了,我只是想試試。」
可他卻突然發了狠,幾乎捏碎我的下巴:「你不過是個替身,不配。」
雖然從來都知道,但聽他親口說出來的那一刻,我還是清晰地聽到了整個世界陡然崩塌的聲音。
是,我只是個替身,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是個替身,若不是能當個替身,我現在大概還在青樓里接客。
我是個替身,一個正主不在時,供主人玩樂的工具罷了。
當正主回來時,我就該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免得給人添堵。
卑賤如斯,連活著也是恩賜,卻還妄想別的……
他的手還是溫熱的,可我卻在那一陣窒息里,徹底認清現實。
原來一朝傾覆之時,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不想看到他可怕的眼神,不想看到三年的恩愛時光又被他親手熄滅。
我默默閉上眼,想著阿娘臨終前的囑咐,苦笑:「終于還是走到盡頭了,阿娘,我來找你了……」
3.
我日日從那樣鉆心疼的噩夢里驚醒。
王媽媽硬是拽著我坐起來叫著:「你再這樣下去遲早一尸兩命,還是要振作精神啊。
小侯爺來看過幾次了,你都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