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子聲音不算大,但是周圍的人都能聽到,無憑無據的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心悠,爹想你啊……」
老漢抹了抹眼淚又繼續說道:
「你真的如此狠心嗎?」
唐心悠心里已經問候這個老頭子千百遍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得維持一下表面的樣子,只得賠笑說道:
「老伯,你可別冤枉好人,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女兒。」
唐心悠從懷里拿出幾兩銀子,想快點解決,這種人用點錢打發了就行了,可惜了她的銀子。
「給你錢,別賴上我了。」
老伯拿起地上的銀子扔到唐心悠腳下,臉上帶著悲痛的神情,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心悠啊,爹一把屎一把尿地給你養大,你怎麼這樣對爹啊?」
唐心悠氣不過,她怎麼這麼倒霉,哪來的這麼個鬼爹?
「老伯,你冷靜一下,這位是相府義女,你可能是看錯了。」
沈岸撥開人群,急忙拉過唐心悠,他剛剛離開一會,怎麼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相府……義女?」
老伯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眼里帶著濃濃的失望。
「難怪了難怪了,原來是攀上高枝了,不要我這個窮鬼爹了。」
「我走我走……」
圍觀的人紛紛開始同情這個老伯,一時之間看著唐心悠,面露鄙夷。
「老伯,請等一下,閣下自稱心悠的父親,可有什麼證據?」
沈岸覺得此事怪異,當初心悠和他說自己是安和鄉人,父親唐海鮮參軍戰死,只留下自己一人來京城投奔親戚,奈何親戚都不知所蹤才流落街頭,后來救了丞相的兒子,被收為義女。
「敢問閣下是哪里人,姓甚名誰?」
「鄙人是陸城安和鄉人氏,唐海鮮。
」
沈岸和唐心悠一時愣在原地,尤其是唐心悠,這事她只和沈岸說過,名字是她胡扯的,地方是她流浪的時候聽說的。
沒想到……居然真有……
沈岸這下信了大半,又繼續問道:
「心悠說老伯已經在戰場犧牲了。」
老伯抹了抹眼淚,指了指自己的腿,繼續說道:
「這雙腿,廢了,我還沒死。」
這下沈岸信了,他準備再說點什麼,沒想到唐心悠卻瘋了一樣撲向老漢: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你這種人怎麼會是我父親,我是相府義女,我是大小姐,不是你這個殘廢的女兒……」
原本準備安撫唐心悠的沈岸聽到這番話后愣在原地,一瞬間血液倒流,從頭涼到腳。
「我覺得人人平等啊,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沒什麼不同……」
「我這個人最喜歡打抱不平了,那些欺負弱者的人都該死……」
「是啊,那就是好兄弟,肝膽相照……」
曾經的那些話在記憶里還是鮮活的,甚至還能聞到當初那股生動倔強的清香。
如今一切都像笑話一樣,笑他識人不清,錯把魚目當珍珠,卻丟失了真正的珍珠。
想起在陽光下和耄耋老人交談的少女,姿色傾城,容顏燦爛,明明是當今貴妃十指不沾陽春水,還是那麼平易近人。
他拉著唐心悠的手漸漸松了力道,只余下后知后覺的悔恨和自責。沈岸轉過身就看到人群中的謝夭夭,就站在那廊橋上,身后一彎明月,笑瞇瞇地看著他。
他控制不住內心的震驚急忙尋過去,帶著濃濃的悲痛,也不管身后唐心悠的呼喊和阻攔。
「夭夭,我……」
等他走到謝夭夭面前時卻發現其實他沒什麼可以說出口的,真正的悔恨是無聲的,無論如何都只能憋在心里。
他呆呆地盯著那兩雙十指相扣的手,臉憋得通紅,睫毛顫抖著,隱忍又克制地看了謝夭夭一眼。
眼前的人,是大卿最負盛名的天子,而他的旁邊是他心愛的貴妃,謝夭夭,而不是那個曾經愛慕他的謝夭夭。
「皇弟,何事?」
沈洲的眼神波瀾不驚卻隱隱帶著天子的壓迫,他討厭沈岸的眼神。
「無事……看到皇兄想打個招呼。」
謝夭夭看了一眼沈洲,笑得清甜極了。
「沈洲,我有事和沈岸說,你去煙花那里等我好不好?」
沈洲心里雖然不舒服,但是他放心,不是放心沈岸,而是放心他的夭夭,他信她。
被她愛的那些日子里,他的心已經被浸潤得溫和了許多,雖然他的溫和只給她。
「沈岸,你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謝夭夭倚在橋邊欄桿上,慵懶又優雅,看起來像只貓咪,她的眼里蕩漾著星河,笑起來甜甜的,還帶著一絲得逞的妖氣。
「我有愧于你……」
沈岸沉默了很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是指我以前愛慕過你的事?」
謝夭夭笑得溫柔,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她的身后一只只孔明燈升起來,離那輪滿月越來越近,一陣微風吹過,卻偏離了原來的路程。燈光下,她的臉帶著不切實際的美感,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沈岸顯然沒有想到謝夭夭如此坦然,又如此云淡風輕。心里又是詭異的甜蜜,又是難以言喻的失落,沒有接話。
「沈岸,昔日的謝夭夭在十七歲那年有過一場夢。那個時候,她的夢里全是你。」
沈岸的眼眶紅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郎居然話語里帶著哭腔:
「是我的錯,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