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漸深,看著榮瑤殿送來的海棠花心下微動,起身離開。
沈洲到榮瑤殿的時候,夕陽西下,天邊的晚霞下沉至樹梢,把整個榮瑤殿都籠罩在綺麗之中。
像是嬌媚女子用胭脂涂染上去,還帶著些許醉酒的媚態。
院內大片海棠花旁,謝夭夭穿著一身蜜色錦織流蘇裙,蹲在木樨樹下。
在霞光映襯下,白皙的臉龐帶著醉人的甜美,清泉般的眼睛還泛著霞光,蜜色的衣服像是被浸染了一般。
一時之間沈洲竟分不清天上人間,是夢是真。
謝夭夭預備把剛剛吩咐下人釀好的海棠花酒埋下,就看到盯著她看得出神的男人。
今日的他穿著一身黑色錦云袍,上面還繡著金絲龍紋,看起來貴氣非凡,往日清冷的五官在天色暈染下,也增添了幾分柔和。
尤其是這樣一個男人專心致志地用一雙琉璃般的眸子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帶著別樣的吸引。
「還愣著干嗎,還不過來幫忙?」
謝夭夭開口道,雖然話語是不容反駁的樣子,只是語氣里卻有著屬于女兒家特有的溫軟和魅惑,輕快中還帶著笑意。
「好,朕來幫愛妃。」
沈洲走近謝夭夭,蹲下來把壇子埋進土里,隱隱約約還能聞到帶著海棠花甜蜜的酒香。
他低著頭,神情一臉專注。
謝夭夭才發現,原來近距離看沈洲,他的睫毛又密又長,還微微卷翹,真是女兒家都比不上的精致。
眉里似乎還有一顆小痣,看起來還有一些可愛。
他這副叫他做什麼就做的乖寶寶樣子,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君臨天下高不可攀的感覺?
怎麼辦?又戳到她萌點了,好想笑哦。
她也確實笑了,一開始還是淺淺微笑,到后面就是肆無忌憚開懷大笑了。
鈴鐺般清脆的笑聲在沈洲耳邊響起,他不明所以,抬起頭就看到謝夭夭一雙眼眸波光蕩漾,里面帶著濃濃的笑意看向他。
她身后的海棠花還帶著一絲清香裹挾著她的甜蜜一起撞擊到他心里,一瞬間不可抑制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愛妃笑什麼?」
沈洲壓抑著內心的躁動,看向眼前小狐貍一樣的女孩子,不解地問道。
謝夭夭看著沈洲強裝淡定的樣子就想逗他。
她俯身靠近沈洲耳邊,用軟軟糯糯的嗓音說道:
「沈洲,你知不知道你特別好看啊?」
話還沒說完,謝夭夭就看到男人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還帶著幾分不知所措。
沈洲只覺得她的聲音在他耳朵里像是靡靡之音一般,溫熱的氣息有意無意地撩動心弦,讓人淪陷。
反應過來時,謝夭夭已經提著裙子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叫囂著:
「皇上今天埋不好酒就不許進殿吃飯了哦……」
沈洲轉眸看向她離開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還帶著些許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
她怎的變得越發捉摸不透了?
不過這樣好……惹人憐愛。
月亮爬上枝頭,榮瑤殿還能依稀看見天上的星辰,這是后世環境污染后很難看到的景象。不遠處還有蟲鳴此起彼伏,帶著特有的情調。
謝夭夭看著手上全是泥土的男人,心里還有丟丟的心虛。
就一丟丟,不能再多了。
「春華,去打盆水來。」
謝夭夭坐在院里的玉桌旁,看著男人眼里的控訴。
「愛妃,你把朕一個人丟在那里了,那里蚊蟲好多。」
沈洲一本正經地說道,眉頭微微上挑,一雙瀲滟的眸子里帶著些許邪氣。
但是即使這樣,謝夭夭卻覺得,怎麼感覺這狗男人在和她撒嬌呢?
他們倆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她怎麼不知道?
春華把水端過來,準備服侍圣上清手,卻聽見自家主子的聲音——
「放著吧,本宮來。」
謝夭夭擺了擺手,示意春華旁邊去,理都沒理某丫頭和某男人的驚訝。
「手拿來。」
謝夭夭說道,只見某男人還在驚訝中沒有反應過來。
「是不是聽不懂仙女說話?那行,重新說,蹄子拿來。」
此話一出。
某丫頭?
某男人?
沈洲的手直接被謝夭夭牽著放進水里,她的手像是水里盛開的水仙花一般,一點一點地拭去他手上的泥土,像是練習了無數遍一樣。
好像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麼隔閡,沒有什麼阻礙,好像她從一開始喜歡的人就是他。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喜歡了很多年的小姑娘,此刻在一輪月色下面,安安靜靜又神情專注地為他清理手上的塵泥。
那場景明明是尋常人家最普通不過的樣子,但是在這深宮高墻中,卻像一把溫熱的火燃進了沈洲如畫的眉眼,鉆進了他冷寂又雜草叢生的心里。
這一刻他確定真的是她來了。
他反手握住了眼前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小姑娘的手,既然她來了,又毫無顧忌地非要闖入他苦心設置的結界中,那麼她便再無逃脫的可能。
曾經他嚴防死守,只為了將來她要離開時,給她可以離開的余地。
那麼如今,便是黃泉碧落,他也決不能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