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要去找他。」
十月的夜,窗戶洞開,星星遙遙鋪滿天際,月亮高懸在蒼穹,清輝灑落人間。
我要去找那顆獨屬于我的月亮。
讓那月光,溫柔地照在我的身上。
19
游婧走后,我獨坐在落地窗前等天亮。
第一縷晨曦穿透云層,城市上空鴉青逐散。
我點開時硯禮的微信。
屬于異時空通信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時空已然重合。
這個微信后的人,是 2022 年的時硯禮。
他努力地從 2019 年,走到了他的 2022。
不,是我們的 2022。
雖然已經極力平復心情,動手去編輯字句時,仍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2022 年的時硯禮,好嗎?
天色尚早,微信那頭的人應還未來得及拿起手機。
我耐心地等著,堅定地相信,這一次,他的回信不再是跨越時空的遙遠。
城市蘇醒逐漸忙碌,陽光打在玻璃上,在眼球中爆炸迸射成無數耀眼光芒。
手機輕輕地震動,我飛快撈起來。
時硯禮:方彌同學,我等你很久了。
我一瞬淚目。
和他失聯對我來說,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但于他而言,卻是三年。
他一個人從 2019 走到了 2022,這中間三年的時光,是我沒有參與的。
一句「我等你很久了」,便足夠令人心酸。
迫切想要見到他,我急急問:你在哪?
我去找你不用說,他會懂的。
時硯禮:昨日剛回來。
欣喜讓人目眩神迷,我問:你見了過去的方彌了?
他淡淡應是,又想起什麼來,難得好奇:她說,在我的微信里藏了一個秘密,是什麼?
我在屏幕這一端,漾開眉目。
指尖輕觸了兩下頭像。
手機輕輕一震,聊天頁面浮現一句:我拍了拍「時硯禮」
的肩并說哥哥來我懷里吧。
我差點笑出聲音,2020 年的方彌,周圍的朋友把新奇的「拍一拍」玩到極致,她竟然也學會了。
告白撩撥。
時硯禮懂了,順梗而上:來我家?
看到這三個字,我幾乎能夠想象得出來時硯禮此時定是揚了眉梢,笑意溫融。
我們都記得這三個字。
兜兜轉轉間,故事回到了最初。
幸運的是他已經回來,我不需要忍受跨洋去見他的心急如焚。
不幸的是,在去他家的路上,我再一次堵在了三環路上。
不似那晚的暴雨逼人,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正一寸寸鋪上前方的路。
我仍然急切地,緊迫地,想見到他。
20
車流緩慢移動,到時硯禮家樓下時,已經臨近午時。
我沒有忘記去旁邊的花店捎上一束向日葵。
輕扣響他家的門,短短幾秒等待的時間,我的心蠢蠢欲動似要跳出胸腔。
門開了,漂亮的女人探出頭。
她笑意嫣然地瞧了瞧我,禮貌地問:「找阿禮的?」
「嗯,我找他。」
「我是他姐姐。」她測開身讓我進來,似怕我誤會一般,語氣可愛地補充道,「親生的哦。」
我輕輕笑開,點頭:「您以前和我說過。」
她偏著頭露出茫然的表情,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時空重合,時硯禮沒有去世,自然就不存在墓地遇上她那一幕。
她的記憶里,自然沒有這一段。
我沒解釋,她也很禮貌地沒追問,而是對著客廳喊了一聲:「阿禮。」
越過寬敞的客廳,陽臺的門洞開,風吹動樹梢,陽光躍動在枝頭。
背影干凈修長的男人微微側身,慵懶的毛衣裹得人慵懶散漫,面容清雋眉目溫柔,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他和我,僅僅就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目光交接,四周萬般景象盡消失。
我們的眼中,倒映出的,只有對方。
在夢里無數次吻過的臉,如今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的雙眼卻氤氳上霧氣,站在原地寸步難行。
想觸碰,又怕僅僅是一場夢,一碰他就會消弭在暖陽中。
女聲促狹揚起:「阿禮,女朋友?」
時硯禮唇邊牽起溫柔的弧度:「我愛人。」
21
他朝我一步步走來,在我跟前站立。
垂眸望著我紅了的眼睛,低低地嘆氣:「怎麼又哭了?」
我緊抱著懷里的花,還是定定看著他不吭聲。
沒見到人之前,那樣強烈的躁動,真到了他的跟前,卻連觸碰的手都不敢伸出去。
時硯禮微彎腰,緩緩湊近,溫熱的呼吸擦過我的唇邊。
耐心溫和地哄著:「走了好遠的路才見到你,乖,不哭了。」
他不哄還好,一哄我反而真掉了眼淚。
心疼啊。
向我走來的這幾年,日日夜夜的病痛,他都撐過來了。
那樣煎熬痛苦的年歲,我卻不能為他溫過粥加過衣,無能為力的愛意,從來都教人心碎。
我哭得情真意切,他又是無奈又是心疼,細細替我擦拭眼淚。
「傻瓜,別難過,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來,讓我抱抱。」
暮秋的午后,風里已有了涼意,他輕輕拉起我的手,指尖的溫度比這風涼人。
我哭著撲進他的懷里,緊緊把人抱緊。
生怕一松手,他便無了影蹤。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輕緩地撫過我的背,如珍似玉,不敢稍用力。
為了能相擁,我們都孤獨地走了很遠的路。
那一路上,很苦。
但我們很努力地,堅定地走向了彼此。
時硯禮反反復復病了這麼多年,惦記他的人卻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