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疏收了碗筷,去外頭的小院洗。
陳釉過來挽高他的衣袖,給他倒了盆水,就坐到了葡萄藤下的躺椅上。
阿斛坐在一旁的秋千上,翹翹推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哥哥,我推了好久了,換我了沒?我也要玩。」
阿斛懶洋洋道:「你才剛推了多久,想耍賴嗎?」
翹翹悻悻,噘著嘴繼續賣力氣。
中午的日頭不烈,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陳釉在躺椅里頭昏昏欲睡,一把小扇拿在手里輕輕地晃。
鐘疏把碗筷搬進廚房里頭,出來的時候拿了半塊西瓜。
他擠進陳釉的躺椅,挖了一勺剛要遞進陳釉嘴里頭。翹翹立馬跑過來,嘴張得大大的,「啊啊——,爹爹,啊——」
「不行,第一口是阿娘的。」
翹翹眼巴巴看著那一口進了陳釉嘴里,又張嘴道:「現在是翹翹的了。」
鐘疏挖了一勺大的,剛要遞過去又轉了個方向喂進自己嘴里。翹翹氣得喊道:「阿爹!壞!」
鐘疏笑得東倒西歪,瓜瓤肉濺到陳釉黃衫上頭。
她懶洋洋撥開,把瓜瓤往雞圈那邊一扔,又拿扇子敲了敲鐘疏:「仔細著點。」
翹翹道:「阿娘,爹爹欺負我。」
陳釉裝模作樣拍了鐘疏一下:「喏,我教訓他了。」
鐘翹:「哼!包庇!」
鐘疏下午照例帶了兩小只去書塾。回來時候發現陳釉在挖樹下的酒壇子。
「今晚喝酒?」他取了瓢水,洗了把手。
陳釉點頭,過來也取了瓢水把壇子沖干凈。
「今日有興致,便想著將這壇酒挖出來喝了。」她上前拿了干凈的布擦了擦鐘疏臉上的泥漬。
「身上都臭了,去洗一洗吧。洗完了出來吃飯。」
她轉身去抓兩小只,捉著都擦了把臉。
「不然阿娘給你們洗洗頭發吧。」
兩小只蹦起來:「洗頭發!洗頭發!」
此時正是黃昏,金燦燦的日光流進小院。山囂漸息,晚霞斑斕。
鐘疏剛從里屋出來,就看到兩小只一人包著一張寬大的頭巾,陳釉一只手抓著阿斛的肩,一手擦干他的頭發。
他漸漸失神,意識回籠時發現陳釉就坐在她剛才的位上沉靜地看著他。
她朝他招了招手:「過來。給你也洗一洗。」
鐘疏把袍子掩好,去打了盆水,才躺在椅子里,把上半身靠在陳釉膝上。
陳釉先將他的頭發打濕,又取肥皂角細細涂抹他的青絲,直到擦出一層薄薄的泡沫。
她像哄小孩子一樣,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地按摩他的頭皮。她還沒洗澡,鐘疏靠在她懷里,聞著她身上的土腥味,臉頰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陳釉注意到:「傻笑什麼?」
鐘疏笑道:「你身上有點臭。」
「是嗎?」她彎身取了瓢水,倒在他頭發上,「臭就對了,多聞聞。」
陳釉將他的頭發放進盆里頭,清涼的水淹沒一頭青絲,如同海藻在褐色的木盆中游蕩。
她將他耳邊的細沫沖干凈,低頭輕輕地碰了碰。
鐘疏道:「做什麼,占我便宜?」
「不服你就占回來。」她把大毛巾包在鐘疏的頭上,像擼一只大狗一樣,上下其手。
「好了。」她拍拍他的頭。
晚間吃了飯,鐘疏抱了壇酒放到小院的石桌上。陳釉從廚房里頭拿了一碟花生和幾只碗。
翹翹小肉干也不吃了,從石椅上站起來:「我也要喝!爹爹,我也喝!」
鐘疏把她抱在膝上,拿筷子一頭蘸了幾滴酒,讓她嘗了一口,「味道怎麼樣?」
鐘翹一張包子臉皺起來,「有點怪。不好喝。」
鐘疏把阿斛抱過來,也讓他嘗了一口,又給他倒了一小杯。
翹翹站在石椅上,伸手去夠花生。
鐘疏將那小碟子推過去,給陳釉倒了碗酒。
酒液剔透,在月光下波紋起蕩。陣陣酒香清洌,沁人心脾,鐘疏聞著酒香,只覺還未喝便醉了。
他心里有說不出的微醺。
后來喝到一半,鐘疏興頭正高,又去取了他的棋盤。
陳釉已經有點飄了,揚言要讓他五體投地。
鐘疏笑笑,也不說話,抬手作「請」。
不消片刻,陳釉被殺了個落花流水。鐘疏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嘲諷意味盡在不言之中。
陳釉將棋盤一推,擺手道:「我今日喝了酒,狀態不好。」
翹翹看不懂但還是應和:「對!娘親很厲害。」
「哦。」鐘疏一副了解了的模樣,將棋子收好,「那,改日再戰。」
陳釉:「再說。」
鐘疏給兩個孩子擦了臉,又把他們趕上床。再走出去,就不見了陳釉的人影。
他急步走過去,喚道:「遂遂!」
墻根那頭傳來一聲應和:「小聲點兒。」
陳釉自己爬上了墻頭,有些搖晃。月光傾瀉在她身上,使得她如同神祇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鐘疏無奈走過去,「爬上來做什麼?」
「想爬就爬。」她晃了晃兩只腳丫,身體有點仰,就被抓住了腳。
于是她順著這個力道把兩只腳丫子踩在鐘疏寬厚的手掌上,踩得啪啪響。
鐘疏好笑道:「怎麼跟翹翹一個德行?踩水玩呢?」
「她今天踩水了?看我明天不教訓她。」
兩人一時靜了下來。
鐘疏摩挲著她的腳踝,涼風習習撩過她的細軟裙擺,帶起一陣桂花香。
他撓了撓她的腳底:「給我念首詩吧。」
「念什麼?」
「你第一次送我的那首。」
她撇了撇嘴,「都念過多少遍了。」
盡管這麼說,她還是念了,聲色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