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州王慕容聰與梁國皇帝馮瀟,曾經是相識多年的酒肉朋友。慕容聰曾出兵協助馮瀟打退過南方將領的叛亂。
那次凱旋,兩人喝多了,拉著各自懷孕的妻子,來了個指腹為婚。
不久以后馮瀟的皇后先生了,是個女兒,取名馮觀暮。三天后慕容聰的王后也生了,是個兒子,取名慕容策。
親事就這麼定了。
馮觀暮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叫慕容策,慕容策從小也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叫馮觀暮。
馮觀暮在東京的皇宮里,慕容策在西州的王宮里,隔了三千多里,兩人從沒見過面,但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互相通信了。
信的內容很單純,就是對罵。
馮觀暮瞧不起慕容策,慕容策看不上馮觀暮。
如此隔空對罵了十多年,兩人十七歲的時候,該完成婚約了。
按照梁國禮節,要由慕容聰帶上聘禮,親自去東京向梁國皇帝提親。
慕容聰不想去。因為那時,西州和梁國的關系已經不太好了。
慕容策就求他父親,說自己很想把馮觀暮娶來欺負一下。
慕容聰拗不過兒子,就帶著聘禮去了。
結果剛到東京不久,慕容聰就被斬首,尸體在城門口掛了十多天。
慕容策大怒,發誓戮盡馮氏,為父報仇,大仇不報,不繼王位。
很快,西州集結三十萬精兵,攻打梁國。慕容策一路上但凡攻陷城池,就將馮氏皇族斬首,從西向東一路推進,沾了滿身腥風血雨。
一年后,梁國西京陷落。
慕容策跟我講了這麼多,我卻注意到了一個很奇怪的點——他和他的未婚妻,從來沒見過面。
對一個沒見過面的女人那麼執念,真是不懂這個男人。
八
第二天,慕容策宣布納我為妾。
正牌王后馬上就要到了,在這個當口,突然納個側室,他想干什麼?
擺明了是想讓五公主難堪,讓梁國難堪。
西州蠻族和梁國在納妾方面一樣隨意,沒有什麼儀式。何況現在慕容策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頭。
他一直在書房里對著一幅畫發呆。
畫上是個翩翩起舞的女人,金釵華服,云鬢雪膚,身段宛曲,長袖翻飛。
她身后,紅色夕陽卷著亂霞翻滾如火,獵獵的似要燒出紙面。
「你知道這是什麼舞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
他指著右下角三個小字,「觀暮舞。」
「觀暮舞,據說是馮觀暮的絕技。」他有點出神,「三年前,有人將此畫獻給我,我才知道,那個寫字好看、文采斐然的馮觀暮,竟還會跳這麼美的舞。」
我忽然有點明白了。
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我。
因為我,會跳舞。
那一夜的慶功宴上,我跳的殿前歡,必定是讓他想起了觀暮舞。
一個年輕美麗的梁國女人,穿著宮裝跳著舞,大概是像極了他心中的馮觀暮。
他把我當成了她。
他一直不碰我,卻在她到來的前一天晚上要了我,又納我為妾,一切都太刻意了。他是想讓她難受,還是想告訴他自己,他不在乎她?
我沉默了很久,問他:「殿下還準備殺掉您的未婚妻嗎?」
他的指尖劃過畫上的女子,發出沙沙的聲音。
「如何舍得?」
九
傍晚,五公主到達行宮。
慕容策沒有讓她來玉休殿,而是把她安頓在了明霄殿。
這一晚,他沒回來。
我坐在窗邊。窗是開著的,風雪呼呼地往里灌。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策獨自回玉休殿來了。
一回來就去書房,跟手下將領討論了一上午軍務。
中午,我正吃著飯,他忽然掀開門簾進來了。
「用膳也不喊我?」他笑道。
我站起身,「殿下不去和五公主用膳嗎?」
他的目光瞬間黯了一下,又恢復如常。
「我餓了,今天要多吃點。」
我給他拿來新的碗筷,他埋頭大快朵頤起來。
看上去吃得很香,眼神卻是飄忽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飯菜上。
當然心思也不在我這里。
只見,他的手伸到一旁裝剩骨頭的盤子里,拿起一根我啃剩的牛骨,送到嘴邊……
「喂,喂,那骨頭是我啃過的!」我喊他。
他回過神來,看了看手里的骨頭,沒怪自己吃飯走神,卻很流利地倒打一耙:「干嗎對我那麼兇?」
我:「……」
「你還拿白眼翻我。」
「我有嗎?」
「小鳥。」他放下筷子,嚴肅地問我,「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吃醋了?」
我瞠目結舌。
好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惹不起惹不起,我先下去了。」我轉身就跑。
突然,被他從后面把腰摟住了……
「不許跑,我的乖小鳥,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臉一熱,「我沒跑,準備去給殿下加幾個菜。」
「小鳥最是秀色可餐,我不需要別的菜。」他埋頭在我脖頸間,呼出的氣撓得我頭皮發緊。
我握住他環在我腰間的手,外面冰天雪地,他的手很熱。
「小鳥,女孩子如果心情不好,該怎麼讓她開心?」
「嗯?」
「馮觀暮……她昨天哭了一整夜。」
我松開他的手,抬手理了理鬢發,淡淡地說:「哦,哭了一整夜啊?大概是離開了親人,不習慣吧。
」
「那倒有可能……」
「她可能是有點怕殿下,殿下要不先別去找她,放她自己靜一靜,過幾天就好了。」
「是嗎?先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