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沒結婚,要做得漂亮一點。」
「弧形切口,美容線。」
然后我就感覺到我的胸前被切開,扯來扯去的,推來推去。
為了緩解緊張,何醫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說說話。
而我不知道是麻藥的關系,還是手術臺上緊張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我體內流淌著的那股土味血液因為這場病而徹底覺醒了。別人緊張的時候腦子里響起的都是歌詞,而我,想起來的都是土味語錄。
「姚之你大學專業學的什麼阿?」
「我大學的時候愛吃飯,特別愛吃飯,飯,好吃,誰能不吃飯,誰,也,不,能。辣椒少吃辣胃,愛情少信遭罪。」
善良的何醫生過了五分鐘后,「你這個病阿,情緒很重要,不要總是生氣,也別熬夜熬太晚。」
「花花世界迷人眼,沒有實力別賽臉。」
手術室里大家笑了一片,「姚之阿,其實你不說話也行的。」
那怎麼能夠呢,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我的嘴那是說閉就閉上的嗎?
「何大夫,您可真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不大不小,兩個剛剛好。」
「何大夫,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我最親愛的人?你為什麼不說話?」
「何大夫,你看,你喜歡男的,我喜歡女的。我們倆簡直是,天賜良緣,花好月圓,月落烏啼霜滿天,夫妻雙雙把家還。」
「何大夫,你想不想聽青藏高原?」
「何大夫,……」
六、
「手術結束了,很成功,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異常嗎?」
腦子稍微清楚了點,「大夫,我好像看不清東西,是麻藥沒過勁嗎?」
他嘆了口氣,拿著眼鏡給我架到眼睛上,「這回呢?」
「奧,能看清了。」
回到病房里躺了許久,感覺一直是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手無意識地拂到胸前。
好平,怎麼這麼平,這是哪?這是我的后腰嗎?
哎,不對,我胸呢??哎??我胸哪去了??
垂死夢中驚坐起,低頭看見自己穿著一個類似束胸衣的東西。起的太急,胸口被扯到傳來一陣刺痛。我支著牙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見手上的輸液也回血了。
「剛做完手術,不要亂動,影響恢復。」
何大夫站在床尾,手里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抬頭略顯責備地看我一眼。
「阿,對不起。」
我自覺理虧地低頭把手放平,支著身子慢慢往下躺。
他把東西放在床上,急邁了兩大步,扶住我的后背,塞了個靠枕放在我身后。
「一個人住院要小心照顧自己。」
說來奇怪,本來醫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靠近,卻覺得清冽。
何正青神色淡淡的,就像對待他接待過的成千上萬人里的某一個。
于是我霎時紅了的眼眶,像一場見不得光的笑話,只能把頭撇到另一邊,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有推車進來給隔壁床換藥的護士姐姐,掃了何正青跟我一眼,一臉調侃,「喲,何醫生,來照顧你們家何太太拉?」
何大夫瞪了那姐姐一眼,護士姐姐笑了起來,給我使了個眼神,「瞧,你們家老何還不好意思了那。」
我滿腦袋問號的看著她,「阿??為啥呀??」
姐姐笑得更厲害了,「你忘啦?你從手術室就念叨著要跟何大夫結婚,不結婚手術就不做了,要從我們醫院樓上跳下去,這都傳開了。你剛才還念叨著呢,怎麼忘啦?」
腦子里嗡的一下,突然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要命的是我當時還以為我是在做夢。
我顫抖地對上何正青的眼神,「那,那,何大夫,你同意了??」
何大夫淡定地把筆插在胸前的口袋里,「是啊,你說如果不答應你,你就要把導管拔了用血淹死我。」
「你可能是體質特殊,對麻藥的反應比較強烈,好好休息。」
說完就走了出去,路過那護士姐姐的時候還說了一句,「不要瞎說,她還小。」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腦子里只剩下,「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有千紙鶴……」
七、
手術以后很快就餓了,護士姐姐交代過不能吃太飽,但是現在不是吃不吃得飽的問題,是我根本沒東西吃。
想起來之前要預約手術的時候,加了何正青的微信,本來以為能就此開展一段水晶愛戀,沒成想我給他發的第一句話是,「何大夫,您能把咱們我這個科室的訂餐地址告訴我嗎?我有點低血糖。」
過了五分鐘,微信回過來,「你也不知道該吃什麼,我給你訂好拿過去,好好躺著別亂動。」
「感謝您,給您磕頭,辛苦費您自行從我遺產里扣。」
他沒回,但是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早就問了路過的護士姐姐怎麼訂餐,護士姐姐說外賣和快遞都不能上樓,得去一樓取。我現在行動不便,也不好指使人家護士去做份外的事,就只能對我們何大夫使使苦肉計了。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遠遠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我的飯來了,一睜眼,來的人竟然是我媽媽。
深吸一口氣,頓時煩躁起來。
果然,這位中年表演藝術家又開始了。
離老遠,「哎呦,我的寶貝女兒喲,你怎麼做手術都不跟媽媽說的呀?」
蹬著高跟鞋,穿著包臀裙,扭來扭去,四十多歲的人,保養的乍一看還會讓人以為是個小姑娘,怪不得離婚了還能跟了一個又一個土大款,確實是有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