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我在。」
我眼睛發酸,忍不住蹭了蹭他的前襟,真好,臻觀回來了。
足踝上的鈴鐺泠泠作響。
「姑娘......」那道溫醇的嗓音頃刻變得冷漠,「你認錯人了。」
再對上那雙幽深眼眸,卻是漠然的目光。
我怔怔地望著他,不知所措。
「臻觀......」一個白衣女子走過來,輕輕攬上他的手臂。
她叫他臻觀,他明明也是臻觀。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玄衣臻觀伸出兩根手指,拂開我的手:「抱歉。」
他又望向白衣姑娘,神色寵溺:「這位是阿依姑娘,我未過門的新娘。」
被拂開的手有些無措。我茫然地看著他,他望著我,目光陌生,明明剛才臻觀說他在,可是眼前的玄衣臻觀,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有人拽住我的手腕,往后一拉:「梔梔,沒事吧?」顧景然神色慌張,他雙手搭在我肩上,上下打量我,我怔怔搖頭:「沒事。」
察覺到一道目光投過來,似火焰般刺眼。
我回望過去,錯覺,玄衣臻觀目光平靜,對我勾唇一笑,并無異樣。
「臻觀,方才發生什麼事了?」那位阿依姑娘聲音很柔,喊臻觀很親昵。他淡笑,「沒事了。」
「什麼沒事?差點撞到人了。」顧景然大聲怒斥,揮起拳頭就沖上去。
「顧景然!」我急聲喝止,「別動手!」
玄衣臻觀面無表情扣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扭,冷聲道:「不自量力。」顧景然疼得咬牙,面色發青,他又憤然揮出左手,卻同時被擒住。
「算了吧,臻觀。」阿依姑娘搖了搖玄衣臻觀的手臂。
他置若罔聞,盯著顧景然的手,目光陰鷙,似乎想卸掉他的手。
顧景然是為我出頭,我不能不管他:「這位......公子,請你放了他。
」
他不認得我了,我不能直呼他臻觀了。
玄衣臻觀目光微冷,望著我,緋唇微啟:「他是你什麼人?」
「我是她未婚夫。」
玄衣臻觀手腕驟然施力。
「嘶。」顧景然面色煞白,額上滲出豆大的汗滴。
「放開他。」我伸手去掰玄衣臻觀的手。
他冷笑一聲,丟開顧景然的手腕,輕吐兩字:「廢物。」
玄衣臻觀,惡劣得要命,根本不像白衣臻觀。
顧景然氣得眼眶發紅,還要沖上去,我忙拽住他:「顧景然,夠了,走了。」
「臻觀,你這壞脾氣,能不能改改?」阿依姑娘搖著玄衣臻觀的手臂,嗔怒道。他望著她淺笑:「往后聽你的。」
我默默別開眼,不會的,他不會是臻觀的,臻觀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又望向我,一臉愧色:「對不住了,他這脾氣是這樣的,二位瞧著有些面生,是從外地來的吧?」
我點了點頭。
她又友善地邀請我們同去觀賞萬佛燈窟。
顧景然冷著臉不語,拉起我就要走。
玄衣臻觀抱著胳膊,站在阿依姑娘身后,盯著我,目光幽深。
他仿佛認識我,又仿佛不認識我。
心中無數疑惑,我躊躇片刻,將顧景然拉回來:「顧景然,我想看......」
我想接近玄衣臻觀,想知道他究竟是誰?他跟臻觀究竟是什麼關系?
8
顧景然發脾氣不來,只讓幾個護衛跟著,我與阿依姑娘同乘,到石窟前,仰望過去,石窟巍峨,隱沒在寂寂暗夜中,似狂莽巨龍潛淵,叫人望而生懼,料峭山壁上鑿著無數神佛雕塑,燈火未明,雕塑在幽深夜色中閃出些冷峻深暗的寒光來,一雙雙金剛眼怒目直視過來,很是兇煞,一具笑面佛在微笑,可瞧著瞧著,那笑漸漸變了意味,生出些猙獰可怖意味來。
我不由往后退一步。處于黑暗中的萬佛燈窟,更像萬鬼魔窟。
「到家了。」玄衣臻觀不知幾時,突然出現在我身后,幽森森說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語,我猛地回頭看他,他對著我微笑,雪白牙齒泛著寒光,挽發那抹紅帶忽地飄飛,襯著眉間那鮮艷欲滴的朱砂,像冶艷鬼魅。
突然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的心猛烈一跳。
卻見阿依姑娘笑盈盈看著我:「你別瞧石窟這會看著叫人害怕,等會亮起燈,又不一樣了。」
我暗撫了心口,呵呵一笑,自從進了這佛陀城,都快被嚇慘了。
如果白衣臻觀在就好了,想他,好想他。
玄衣臻觀驟然望向我,眸色深幽:「梔梔姑娘,歡迎來到萬佛燈窟。」
他輕輕一拊掌,萬點星火同時簌簌亮起,無數佛龕似密集龍鱗,水粼粼閃出昏黃光影來,蕩漾起伏著,蔚為壯觀,旖旎光影將泥雕彩塑寸寸搖亮,我盯著玄衣臻觀的側臉,有些發怔。
阿依突然問我:「梔梔姑娘,在頂上許愿靈驗些,要不要同我一起上去?」
我忙收回視線:「好啊,去吧。」
玄衣臻觀忽然朝我望過來,目光與我對碰,似笑非笑,邪得很。
「你們去吧,我還要籌備一些重要儀式。」
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心頭直跳,莫名地發慌。
阿依笑了笑,解釋道:「臻觀待會還要主持祭祀萬佛,我們先上去吧。」
越往上走,越覺得奇妙,這萬佛石窟峭壁上處處生著蓬蓬野火花,烈似火焰,明明是凜冬。
我問阿依姑娘這是什麼花,她說這是新娘花,佛陀城的習俗,新娘出嫁那天,會別一朵新娘花在鬢上,是好寓意。
我隨手折了一朵,纏在手上玩,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清脆女童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