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應到,那是麟月的獸神。
狼這一刻瘦得仿佛只有一張皮、一幅骨架、一個靈魂。
爪子沉重地抬起,仿佛上有千鈞重負,一步一步地行過來。
兔子就半埋在我身邊的雪里,一只爪子在昏迷時還是保持著盡力向我伸來的姿勢,我手指上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光環顯示它已奄奄一息。
它為我承擔了部分痛苦。
我艱難地從喉嚨里發出殘破的聲音,卻被掩蓋在風雪之下。
狼聽不見。
……也看不見。
我看見它被恐怖的傷痕和污血占滿的臉,它的眼睛瞎了。
我的眼淚滾出來,仍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狼的主人這次沒能給我擦眼淚。
狼停住了,頭疲憊地垂著,
很久,它又抬起腳步,
這次精準地對著我的方向。
它聞到兔子的味道了。
我盡全力想支起身子,卻只是抓到了一把雪,全身碎裂般的疼痛阻止我繼續做出什麼動作,眼睛愈發花了,看不清。
「月……」
我的臉埋在雪里,手凍得沒有知覺。
狼頭在我手上貼了很久,我才感知到。
我抬起頭,狼也抬起頭。
它微微張嘴,示意它嘴里的東西。
我摸過去,眼淚又流下來。
是麟月的劍,月逸。
劍柄仿佛還留著他的溫度和他的血。
狼摸索著在兔子身邊趴下了,渾身還是涌起和它一樣的白色光暈。
我攥緊月逸,最后一次念出召喚獸神的咒語,溫暖和力量重新在我體內充盈。
下一秒,我拎著劍摔到邪祟面前,他果然在小善的身體里,平日里圓圓的眼睛此刻全黑,看見我來了,瘋癲地笑了一聲,又很快止住,「啊……小銀,你來得好快。
」
拙劣的演技,像是在奚落我。
我啐了一口,「少學金夫子的作派,我要你的狗命!」
他無所畏懼地伸開手,「來!乖孩子!來殺了我!」
小善的那張臉還是干干凈凈。
我想起狼瞎掉的兩只眼睛。
「殺了小善,」邪祟蠱惑出聲,「乖孩子,殺了他,幫助我一起讓喬恪入魔。」
我殺了他,殺了小善,正閉關與心魔角力的喬恪必然會心神大亂。
到時候這個世界沒了救世主,沒了英雄,天下大亂。
我是這個世界的罪人。
不、不對……他又在控制我的心神了……
喬恪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呢!他不知道!
不……他知道,他知道,邪祟肯定早就做了準備……
「那可……」我顫抖著開口,眼淚無意識地滑落,「怎麼辦啊……」
邪祟笑起來,任由我無助地擁抱住他,擁抱住小善。
「你也可以投靠我,乖孩……」
聽我召喚的月逸一瞬間從他背后貫穿了我們兩個的胸膛。
我笑起來,笑出聲,
「怎麼辦?」我掐住他的脖子,手化利爪割破他的喉嚨,「我才不管怎麼辦,我要他們活著。」
兔子暴起的血液于我體內流竄,兇性畢露。
他似乎也想笑,嘴角漫出血來,顯得滑稽詭異。
「喬恪入魔?」我繼續貼近他道,「那我當然要殺了他。」
他終于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誰想傷害麟月,我就殺誰,誰阻礙我,我就除掉誰。」
月逸飛出,我的傷口迅速恢復,他的傷口更加惡化。
「英雄隕落?什麼玩意兒。」
「我,就是這個世界新的救世主。」
「我才是規則。」
我才是這本書的主角。
我是,新的英雄。
80.
魂殺魂,人殺人。
我只是魂,所以只有我才能殺掉小善體內的惡魂。
我殺不了小善,天道不會允許殘魂殺人。
81.
讓大家束手束腳的,正是因為惡魂與小善的靈魂相揉,大家想殺邪祟,卻又怕傷了小善。
但小善也很聰明,他在體內盡力隱藏自己,盡力保證自己不受傷害。
所以只要惡魂情緒稍漲,小善就會盡力把自己縮到角落,以助我擊殺邪祟。
82.
我躺在地上的時候,看見密室黑乎乎的屋頂逐漸轉化成天空。
我又一次倒在銀山的雪原上。
又一次看見那雙雪白有些銀色紋樣的靴子。
我笑起來,「嗨,吳京。」
麟月有氣無力地罵我有病。
83.
就像所有故事的大團圓結局一樣,我們打敗了大壞蛋,獲得了幸福。
小善沒有死,溫情的傷也很快好了大半,麟月和夫子們做好了為我固魂的準備。
我們都會有很好的結尾。
但我總覺得好像忘了點什麼。
84.
喬恪終于出關了,向來陰郁的臉上也添了幾分難得的喜色,高興地告訴我們他修成了浩然劍氣,
……在我們因為麟月成功用越王匕為我固魂的慶功宴上。
喬恪:「……」
我:「我如果說今天這席其實是我和麟月在結婚,你信嗎?」
喬恪面無表情地起了浩然劍氣的第一式。
我們異口同聲且態度真摯:
「對不起。」
85.
「慢著喬哥!」我嚴肅地打斷他的動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這樣,小善說他有話對你說。」
喬恪面色稍緩,轉向小善。
小善大驚失色,「我哪有?!」
喬恪面色驟黑,陰鷙冰冷,面露兇光。
小善一改口風,「是這樣,喬哥,我確實有。」
我們三個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86.
喬恪追著我們打了一晚上,
因為慕風小善一個字也沒憋出來。
我和溫情輪流朝他比了個中指。
87.
總而言之,我啊,和我愛的人還有朋友們,
還活著,還在一起。
我們還是少年,有長長長長的一生,這一生,任由我們披甲搖旗,任由我們天南地北。
這一生我們互相作伴,便永遠是我們。
作者:讓我再吃一口吧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