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鮫胎長得很快,不過兩月,白卿菱的腰身雖仍然纖細,仔細看卻看得出,小腹已然微微地凸起,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只覺得甜蜜。
她想,小鮫胎應當也像人類胎兒一般,在自己身體里呆滿十個月才能得見天光。
可沒想到,僅僅三個月,小鮫胎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母體。
彼時白卿菱泡在水池里,阿迦鮫尾勾纏著她的左腿,笨手笨腳地給她洗頭發。
氣氛正好,毫無征兆的,一根細長的東西突然自她腿間滑出,與此同時,白卿菱與小鮫胎也失去了彼此之間的感應。
「迦!」
白卿菱喚了一聲阿迦,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抱住阿迦的手臂,脆弱極了:「崽崽……崽崽不見了……」
阿迦穩住她的情緒,扎入水里,嗅了嗅她腿間的氣息,不多時,便循著氣息捉住了到處亂游的小幼鮫。
剛剛出生的小鮫人,除了銀色的尾巴和黑色的頭發,渾身幾近透明,此刻幼鮫趴在父親的手掌心,閉著眼睛伸出了舌頭。
「是只小雌鮫。」阿迦歪了歪頭,看著白卿菱說道。
「小雌鮫呀!」白卿菱驚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生的小魚,「那就叫你珍珠好不好呀?你父親最喜歡珍珠啦!」
才不是,阿迦看著她,在心里默默否定,阿迦明明最喜歡姐姐。
白卿菱看著自己的幼崽吐出舌頭,又覺得可愛又覺得可憐:「她是不是餓了?」
但她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什麼才是幼鮫能吃的食物。
「……唔。」
阿迦見白卿菱忽略了自己,老大不樂意,但還是隨手從旁邊的大蚌殼里撈出一條肥魚,在幼鮫上方比劃著。
這條魚比幼鮫要寬胖得多,白卿菱有理由懷疑,阿迦是故意的。
可接下來的場景卻叫她大吃一驚,嗅到食物氣息的幼崽麻利地翻了個身,軟趴趴的手指瞬間化為爪刀,輕易地割碎了魚肉,閉著眼睛大快朵頤。
等她吃完,身上到處都沾滿了魚血。
阿迦抓著小魚隨意在水里涮了涮,看得白卿菱一陣心驚肉跳。
或許……這才是鮫人這麼稀少的真正原因?
可她沒想到,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阿迦!」
白卿菱的心跳出了嗓子眼,她看著一臉無辜的阿迦,真的有點生氣了。
她嚴厲地批評他:「怎麼能這樣對崽崽?她還這麼小,你覺得自己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阿迦委屈,他不就是將小幼鮫隨手往池子里一拋麼?
里面那麼多水,她又不會受傷。
再說了,鮫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啊。
阿迦本來想表達出自己的不滿,但轉念一想,再等兩天,他就可以把這個小東西扔掉了。
不過兩天時間,他犯不著再惹姐姐生氣。
他乖乖地把幼鮫撈了回來,姐姐好像很想玩一玩這個小東西,他壓下心底的嫉妒。
哼,真是好運氣。
阿迦想得很周全,他要趁姐姐不注意,抓住機會偷偷把她扔出去。
可誰成想,這個機會他竟然等了整整三年!
珍珠都從巴掌大的魚崽崽,變成了快半株珊瑚那麼大的魚崽崽。白卿菱實在是將小幼鮫看得太牢,以致于阿迦完全鉆不了空子。
他想不通,為什麼他的孩子就能呆在父母的身邊長大。
明明不是這樣的。
阿迦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珍珠也應該和他一樣才對。
不過后來珍珠終于離開了,不過不是被阿迦扔掉的。
是她自己不想與父親母親在一起了。
鮫人冷情,它們深知,能陪伴彼此走完這漫長一生的只有自己的伴侶。
這是它們刻在靈魂上的印記,珍珠也不例外。
白卿菱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手。
她和阿迦守在岸邊,目送著自己親手養大的魚崽崽,離開了這片海域。
回想起當年,得知她住進自己肚子里時滿心的歡喜。
白卿菱眼眶紅紅,卻在剎那間釋然了。
去吧。
我的珍珠。
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畢竟你的一生——
母親,只能陪伴你一程啊。
(全文完)
作者:櫻胡柰朱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