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花魁姐姐的情郎中了狀元。
他給了花魁姐姐一大筆錢,從此再也沒來過了。
花魁姐姐說他還沒碰過她,他嫌臟呢。
花魁姐姐真像一朵花,為情所傷之后,迅速地就凋零下去了。
她臥病在床咳嗽不止,我喂她喝藥,心疼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
花魁姐姐燒掉了她最愛惜的木簪子。
那簪子是書生送給她的。
書生沒錢,親手為她雕了一個根簪子。
11.
花魁姐姐走了。平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們,全都身著縞素為她送行。
送行隊伍里還有她的幾位恩客。
我覺得世上之人有好有壞,自然也是有好恩客的。
12.
我成了新一任花魁。
我還過了把才女的癮,題的艷情詩傳遍大街小巷,將怡紅院的名聲傳得響當當。
丫丫說我這麼有才華的青樓女子就像會飛的母豬,讓人想吃又覺得不敢吃,甚至還擔心自己吃不起。
丫丫的小嘴兒最甜了。
13.
花魁姐姐走后,媽媽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把身子也熬垮了。
她讓我好好聽話,等她走后就把怡紅院交給我打理。
媽媽說,我從小在院里長大,把姐姐妹妹們交到我手里,她也走得放心。
我覺得媽媽這輩子很值得,至少見過的美人是夠多的。
我們怡紅院的姑娘,個個人美嘴甜心腸好。
14.
丫丫快攢夠贖身錢了。
可她的哥哥病重,嫂嫂不愿拿錢治病。丫丫又把自己的贖身錢給哥哥了。
她剛被賣到這里的時候,不吃不喝等了哥哥兩三天,她哥哥也沒帶著銀子來贖他。
丫丫有沒有志氣我不知道,反正她是夠義氣的。
我給丫丫的哥哥看了病,開了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而且我想證明給丫丫看,我也挺夠義氣的。
丫丫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醫術的,我也懶得編理由,就說隨便瞎學的。
丫丫呵呵冷笑,說我的藥要是不小心把她哥哥喝死,她嫂嫂為了錢,說不定能賴我一輩子。
我真的好害怕,委屈地趴在丫丫的胸脯上狠狠地蹭了一把。
丫丫說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女流氓。
丫丫說話最好聽了,那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
15.
我正在伺候媽媽喝藥的時候,奎婧妹妹找了過來。
她說外面來了幾個出手闊綽的貴客,指名道姓要我作陪。
奎婧妹妹比我小四歲,今年將將十二,生得白白瘦瘦,沒被賣來之前,是在雜耍班子里習武的。
媽媽擺擺手讓我趕緊去陪客。
我沒有跟媽媽撒氣耍賴鬧著不去,媽媽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
左右不過是彈個曲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抱著琵琶走進房間,溫順地在屏風前坐下。
這幾位貴客都是些富家公子哥,個個儀表堂堂,風華正茂。
我只在進房間的時候匆匆瞥了他們一眼,之后一直低著頭垂著眼睫。
一曲奏畢,他們邀我上前飲一盞茶。
茶是他們自帶的,茶具也是。
我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香如蘭桂,味如甘霖。
姐姐們抱怨那些手腳不干凈的客人,總是會趁機揩一把油。但這些客人沒有,甚至連打趣我的話都沒有。
他們都是正人君子。
他們聊天的話題我聽不太懂,不過我可以趁著自己存在感不強,悄悄地打量他們一番。
這一行五位公子,個個錦衣華服,氣質不凡。
不過最出眾的還屬坐于首位的那位白衣公子,他神情淡漠,貌若嫡仙,約莫只有十八九歲的年齡,氣質卻是說不出的溫柔內斂。
既有鮮活明晰的少年氣,也有著歲月沉淀出的厚重感。
我自以為見識過的男人比吃過的飯還多,可眼前這般俊逸清朗的男子,似乎生來就該吸風飲露,不問塵俗。
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見我茶湯見底,在與藍衣公子交談間隙,拎起茶壺,親自為我倒了一杯。
16.
媽媽強撐著身子下床,主持了我的及笄儀式。
她說花魁姐姐死得太早了。她還說要在死之前,立起怡紅院新花魁的名號。
「及笄之后,你就要做真正的女人了。」
我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我拒絕不了。
我派人給丞相長子送了一首詩,丞相家族勢力雄厚,關鍵時刻能幫上我大忙。
參加儀式的人,都是些了不得的權貴,我抱著琵琶上臺,唱的是我自填的詞,音色清亮。
一片喝彩聲。
媽媽走到我身邊,對著臺下眾人說道。
「今日怡紅院的頭牌開門迎客,價高者得。」
眾人情緒更加高昂,也有無數戲謔輕佻的眼神。
二樓的包間都拉了簾,看不見里面坐了些什麼人,不過肯定是個頂個財大氣粗的。
今夜拍下我的,肯定會是包間中的客人吧。
17.
我知道會是他,那天坐于首位的白衣公子,相府嫡長子,俞啟淮。
月隱星垂,共處一室。
他散漫地沏茶。等待屏風后的我慵懶地洗漱、梳妝。
我們將太多的時間花費在了精致的等待里,所以當他低頭輕吻我的時候,我酥軟了身子,雙眼迷蒙,幾乎化作一灘春水,微漾在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