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指解開我的披風,眼梢盡是風流,“馬車上暖和,就不用穿這個了。”
“今日心情這般好?”
我攬上他的脖子,故意放軟語調,趴在他耳邊,故意不讓他好過,“夫君就不擔心看到妹妹和陛下雙雙成對的場面嗎?”
他猛地將我推開,胳膊肘砸到絨毯上仍舊鉆心的疼,我冷笑一聲,坐直身子,撫平自己的衣服。
一路無言。
這番話直接導致了他在宮宴上也不給我好臉色,讓人看足好戲,宋妍如顯然對這個場面很是滿意。
她以敘舊的名義將我召到她的宮中,嬌艷的臉上都是笑意,“多虧了姐姐照顧鶴溪,不然我真不放心。”
我對她的姐妹情深的戲碼興致缺缺,隨意應和,沒過多久,她遣散供人,從主位上下來坐到我身邊,“我知道姐姐心中許是有怨,但是鶴溪是個好人,姐姐和他在一起是會幸福的。”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不和他成親?”
她的面色一僵,氣氛就這樣僵滯起來。
宋妍如的野心很大,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困于普通人家的后院,但顯然,她現在還不打算把野心坦露出。我也無心戳破,宮內頓時安靜下來。
“姐姐和鶴溪成親也有些日子了,當真一點感情也無?”
我捏了捏額角,隨口說,“需要什麼感情,我何必去為一個心里有人的男人浪費心思,湊活過吧。“
宋妍如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微妙,我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一道明黃的身影踏進宮門,他身后跟著的就是李鶴溪。
臉色難看的很。
我也不想觸他霉頭,上了馬車想離他遠遠的,他冷著臉卻不愿意放過我。
“真是委屈娘子了,跟我在一起只能湊合。”
我不想理他,他卻挨過來,將我圈起來,壓迫感瞬間包圍我。
“跟我是湊合,娘子還有不湊合的人選嗎?”
身后就是車壁,躲不開。
“怎麼,我覺得和你是湊活,你就這麼難受?”
“只是有點好奇,娘子這副尊容,怕也只有乞丐可以看得上,怎麼心氣還能這麼高?”
“是嗎?我不知道乞丐怎麼想,但夫君確實給我下聘,將我娶回家,難道說,夫君覺得自己是乞丐?”
他的眼神一變,像鷹那般銳利,冷漠之下,驀地卡住我的喉嚨,逐漸收緊,那一瞬間,我覺得他真的想殺死我。
在我快要暈厥的時候,他終于放開了我,想扔垃圾似的,把我推開,慢條斯理地擦起手。
“既然娘子那麼看不起我,想必我的馬車你也是不稀罕坐的。”
李府四架馬車,他的馬車排最后,這匆忙的一停沒有引起任何關注,除了車夫,沒人知道我被扔在這片雪地里。
新壓出的車轍印又很快被雪花覆蓋,寒風像是要吹進我的骨頭縫里,不過幾息而已,我的手腳似被冰封,僵硬到寸步難行,我這才意識到,披風在推搡間落在了馬車上。
唉,這次把人惹急了。
我抬頭,上空是黑壓壓的天,雪像鹽一樣灑下來,偶有風起,卷得雪四處亂飛,落到我的眉間,羽睫,腳趾和手指都冷得發疼,膝蓋那兒又開始刺痛。
我呼出一口熱氣,融化一點點雪,水汽又變成冰霜布在我的臉上,漸漸的,也就沒了直覺。冬天冷,最難挨,我最不喜冬天,卻時常會想自己沒準就凍死在冬天里。
可惜還沒給小冬找個好歸宿。
這是我倒在雪地里最后的念頭。
醒來是在一處溫暖的地方,我睜開眼,叫著小冬,小冬沒進來,進來了一個青年。頭腦昏沉得很,我想睜開眼看清他的樣子,卻怎麼也看不清,他在說話,讓我不要著急。
他的聲音似乎有魔力,將我躁動的心安撫下來。
“夫人,好好休息。”
我便沉沉睡了過去,睡前隱隱約約聽到一聲溫柔的嘆息。
6
我的意識醒來,手腳卻動彈不得,混亂的記憶紛至沓來,李府敗落,“我”隨著李鶴溪拾荒種田,他的錦衣玉袍都變成了粗布麻衣,吃遍了苦頭,沒過幾年,畫面一轉,他重新穿上華服,而“我”也住進大宅院,“我”和他前所未有的恩愛,可宋妍如有難,他不顧“我”的哀求毅然決然進宮,在那一天,“我”溺斃在池塘里。
原來我是死在夏日的艷陽天里。
意識驟然清醒,像是溺水后突然浮出水面,我睜著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大腦似乎還處在那個夢魘里,心臟在劇烈的跳動,久久不能平息。
“夫人,您醒了?”
一個青年快步走進來,臉上洋溢著欣喜,探手撫上我的額頭,松了口氣,“好了,燒退了。”
“你……”
我出聲,聲音澀啞難聽,他像是突然回神,猛地將手縮了回去,臉也微紅,“冒犯了,夫人。”
我還未說什麼,他連忙轉身,再過來時給我遞上了杯溫水。
“我回家時看到夫人倒在路上便將您接了回來,夫人發了一晚上的熱,幸好沒有大礙。”
“你是……”
“太醫署太醫梁笙,在宮宴上有幸見過夫人一面。”他接過空水杯,向后退,和我隔著好幾步的距離,一副不知當問不當問的模樣,“昨晚,夫人為何會……”
我嗓子還有些癢,咳了幾聲,回他,“和李鶴溪吵了幾句嘴,他氣不過就把我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