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愣了愣,而后緩緩將信取出。
是他寫給朝朝的信。
除了紙邊泛黃,信件都被保存得很完好,足以見得主人對這些信件的重視。
顧淮一封封看下去,最后一封是朝朝的字跡,上面沒有印泥,想來是她閑暇胡亂寫下的廢稿。
顧淮緩緩將信展開:
顧淮走后的第三年,珩兒問我爹爹怎麼還不來信,我哄他說爹爹忙,忙著讓珩兒天天都有新衣服穿。
可是珩兒卻說他不喜歡新衣服,他只想讓爹爹陪他。其實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呢,可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自私,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是天之驕子,滿腹的經綸,他應該回到原本屬于他的位置上去。
……
除了替他操持家務,我也沒什麼能幫得上忙啦,我的顧淮今年也才二十七歲,可是我總覺得他活得不快樂,如果那個位置能讓他開心,那我便祝他得償所愿,萬事順遂。
其實我還瞞著他一件事,當初嫁給他,是我使計騙來的,我說我抽到了王八,其實我沒有抽到,可我好想嫁給他,所以我就只能撒謊啦。
顧淮總說我傻,可我覺得分明他最傻,你看,這件事我要是不說,他一輩子也別想知道呢。
他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比如那個送我回家的小哥哥就是他,給我糖吃的小哥哥也是他,可惜他都忘了,不過也沒關系,我記著就好。
……
怎麼越寫越矯情呢,這封信我偷偷留起來吧,就不寄給顧淮了,只希望我的顧淮一輩子都要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
顧淮讀著讀著便哽咽了,透著字跡,時光倏忽而過,一瞬間,似乎能穿越多年的歲月,看見對面嫻靜靈動的姑娘坐在案前,一手托腮,一手執筆,帶著深深思念寫下這封承載無數情意的信件。
顧淮捏著這封信出了屋子,樹上的枇杷結得正好。
他瞇眼瞧著樹上結成的枇杷,思緒飄到多年前的夏季,那年陽光正好,他們尚有大把相處的時光,他靠在樹下,朝朝倚在他的肩上。
「庭有枇杷樹,今吾與朝朝手植也。」
「朝朝謂誰?」
「吾妻也。」
「值新婚,意情濃。愿吾與吾妻枝葉相持,葉葉相依。」
顧淮顫著手從地上拾起枇杷,他盯著那枇杷瞧了良久。
「朝朝,我想吃枇杷了。」
「朝朝,我給你剝枇杷。」
「朝朝,咱們回家了。」
貼身太監噤聲立在一旁,他想,先后種的枇杷想必好吃極了,不然怎麼帝王一瞧見這枇杷就紅了眼?
庭有枇杷樹,吾與吾妻所手植也,逾十年,從庭過,樹繁葉茂,結實繁累,而獨余吾一人矣。
來自鹽選專欄《同淋雪,難白頭》
作者:談瀛洲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