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應該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臉色也開始跟著變難看。
「我去到你的公司了。」
我說完這一句,舉起手,他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以為我要扇他的臉,但我只是抬手擁抱了他。
我擁抱著他,感受他熟悉的氣味和心跳,用頭發蹭著他的臉,然后我輕柔地說:「遇到困難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爸爸那里還有很多股權可以賣掉,他答應幫助我們重新開始,幾次都行。」
丈夫的身體明顯一怔,幾秒以后他也環手抱住了我。
我們拉上窗簾,擁抱著倒向書房的沙發。
沒有人提過那只口紅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丈夫已經在廚房做早飯。
看到我下樓,他微笑著給我遞過早餐,揉我的頭發。
「今天不要加班了好嗎?」
我哀求他的同時看了眼日歷,10 月 29 日,我發現口紅的第四天。
窗外鳥鳴聲依舊清脆,我們卻猶如在暴風雨中航行。
他猶豫了一下,回答我:「我去單位一趟,處理點事情就回家。回家以后,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完再走不行嗎?」我放下手里的早餐,跟著他到門口。
「是關于我們重新開始的。」丈夫想了一下認真回答,那股認真的神情就是大學時我喜歡上他的原因。
在出門前,丈夫再次使勁擁抱了我一下,眼里閃著光:「我會很快回來的。」
10 月 29 號清早,天氣晴好。
丈夫出門后,再也沒有回來。
4
丈夫從那天早上出門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光如此,連電話也不接了。
如果我電話打得多了,他會回短信,但是語氣充滿不耐煩。
一開始他告訴我,是為了挽救公司在做最后的努力,所以臨時沒打招呼就出了趟遠差,什麼時候回來尚且不得知。
我催問得多了,他的語氣愈發生硬。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麼,我跟你沒有話說。他這樣回復我,然后就徹底關機。
「多年愛情還是敗給了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啊。」
王璇感慨,繼而安慰我,「別難過,就當他死了。為了這種男人中的敗類不值得。」
我又一次神經質地撥打電話,「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那個冰冷冷的女聲再一次響起。
「是不是跟張果殼私奔了?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買了景區的別墅?」
王璇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扎進我的心里。
我不說話,在被眼淚模糊的視線里,一張張機械地翻看著過去的舊照片。
丈夫離開的第三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我站在學校的戲劇舞臺上,強光照在我臉上,無論我怎麼走動,那束光都緊跟住我。
我知道接下來會有另一束光打在丈夫身上,然后他就要跟我求婚。
我用手遮住額頭,勉強睜開眼睛尋找丈夫的身影,然而舞臺上空空蕩蕩,只有臺下黑暗處的臉。
好像有幾個女人,涂著口紅的嘴撇起輕蔑的笑。
「你逃不掉的。」其中一張嘴在黑暗中開闔。
「你什麼也不知道,又太過天真。」另一張一模一樣的嘴又在說。
隨后響起「咚咚咚」的槍聲,腳邊的地板被打出黑洞。
我大叫一聲從自己的冷汗里醒過來。「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從貓眼里看去,是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人,身材高瘦。
遲疑了一會兒,我把門打開。
他目光炯炯,自我介紹是小區所屬的管轄公安,姓仲。
出示完證件以后,他問起我的丈夫在不在家。
我搖搖頭,丈夫短期內看樣子不會回來,但仲警官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方便進屋里說嗎?」他揚了揚手里的文件。
我點點頭,有些茫然地請他在沙發上坐定,看他從文件里拿出一張照片。
看到是一個年輕女人照片的時候,我的皮膚爬過一層戰栗的電流,是她沒錯。
「照片上這位女性叫張果殼,是您丈夫的公司員工。」
仲警官把照片遞給我,「您認識她嗎?或者有沒有聽您丈夫提起過她?」
我搖了兩次頭,又補充說:「沒有。」
「張果殼的家人前幾天報案她失蹤。這兩天她的遺體在郊外的陀羅嶺景區被人發現,初步判斷是他殺。」
我突然一陣惡心反胃,冷汗布滿后背。
有那麼幾分鐘,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只聽到自己太陽穴的神經在尖叫。
我把視線從照片投轉到正在說話的仲警官臉上,他的眼角有一塊暗紅色的疤痕。
我見過的警察,不論年齡,都有一雙時刻在打量的眼神。我只草草與他對視一眼就又把視線撤回照片。
「方便查看一下房間嗎?」對方問。
我機械地站起身,跟在他背后。
房間里自然什麼也沒有。
只有我知道,自己的手正垂落在褲子口袋的邊緣,那里面有一支口紅的形狀,硌著我手掌的皮膚。
5
送走警察以后我鎖好門,拉上窗簾,在燈下把那張行程單和便簽條仔細展開。
10 月 25 號的郊區行程,那天晚上我的丈夫在做什麼?
他不在家的夜晚太多,我已經回憶不起來某一天的異常。也許是在同一天,他跟我說要去公司加班,然后關上門,開車去往沒有燈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