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臉現陰霆,說:“你以為我花費一年的光陰耐著性子守在你這腐儒的身邊是為了什麼?叫我收手?我怎能甘心呢?”聲音因激動而顯得尖刻。
方蓮生淡淡地道:“那你要如何?”
一年下來,他總算見識到欲望會如何的使一個人心性大變。以往的紀蘭,雖然嬌貫任性,高傲虛榮,曾為維護自己的顏面而說謊誣陷莫愁,但卻從未存心害人,然而,今日的紀蘭……他不禁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要如何?”紀蘭冷笑一聲:“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會招了。”手中匕首“撲”地一聲刺人他的肩頭,瞬間鮮血染紅了白衫。
莫愁沒有回頭,依舊是背著他們兩人自顧自地喝酒,似乎對方蓮生受傷毫不在意,但眼中露出如刀刃般的精光,一閃即隱,又回復到冷淡若無其事的神色繼續喝著酒。
方蓮生肩頭血跡斑斑,卻仍沉靜鎮定,臉上絲毫無痛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如果你指的是自祖父手中傳下來的事物,我在婚禮當天便交給了你,做為定情之物,是你將之棄若敝展,隨意給人,辜負了我當初的一片真心。
紀蘭聞言臉色大變:“你是說……”眼光膘到了莫愁背上的古劍:“那柄劍?”她再也笑不出來了,要從秋莫愁手中奪劍,比直接殺了方蓮生要難得多了。
莫愁聞言詫異地一挑眉,想不到自己竟陰錯陽差地卷入這場奪寶紛爭。
“你是想要她出手救援,才故意如此說!”
方蓮生沉靜地道:“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看我說過謊?”
紀蘭默然了。這是實話,他秉持世外書海的品德操守,向來不妄言。
她心念一轉,朝向寞愁嬌笑道:“莫愁妹子,你俠名在外,想來不會吞沒我家傳事物,能否將劍交予我呢?”
莫愁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她,一雙眼湛湛有神,嘲諷地說道:“第一,這東西原就不屬于你。
紀蘭聞言臉色倏地變白,氣得發抖,方蓮生則嘴角綻出一抹微笑。
“我是打不過你,不過你忍心眼睜睜看著昔日的心上人成為刀下亡魂嗎?”紀蘭匕首指著方蓮生的胸膛說道。
“想不到你為了財寶、連丈夫也殺。”莫愁眼中浮現鄙夷之色:“拿去吧,我才不將金銀財寶放在眼里。
誰知紀蘭大笑:“你們倆誰也走不了,下去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她伸手一扳桌底下機關,嘩啦嘩啦兩聲,方蓮生和莫愁兩人足下一空,身子迅速往下跌落。
突然,方蓮生一縱身,手臂暴長,硬生生地將紀蘭手中的古劍夾手奪去,身子馬上又因重力而墮落黑暗中。
莫愁聽見她一聲驚呼:“你沒中毒……”聲音含著極深的憤怒。
心中正自驚異,突然眼前一黑,似乎后腦讓人重重一擊,便昏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時,首先見到的是滿天星斗和方蓮生晶亮溫柔的雙眸。
“你終于醒了,有無不適之處?”他溫柔的探問一如以往,使她仿佛又回到滄山習藝之時,冷寂許久的心冒出了些微火花。
隨著身下的晃動,她發現自己和方蓮生兩人身在小船上,四周都是黑茫茫的海水,夜里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看不見陸地。
她摸了摸后腦勺,還微感疼痛,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又會和你在這條船上漂流?”
他黑眸沉靜,不帶一絲火氣他說道:“想不到紀蘭父女為了奪寶,大費周章地叫人在綠茵樓底下挖了一條水道,直通海口,還差人在機關底下等著,人一落下便亂棒打死,讓尸身隨海漂流,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想不到我居然也著了道,挨了一記悶棍。
方蓮生悠閑地說道:“我功力未失,自然可以解決欲施暗算之人,不過還是慢了一步,讓你挨了一棍。”說著眼中露出疼惜之色。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
“我已經過了讓人呵護的年紀了。
“哦。
她臉一沉:“你此話何意?”
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別告訴我湘江分堂那三十具罪有應得的尸體不是你的杰作。
莫愁凝視了他半晌,說道:“你以前不會這樣說話。
他亦凝望著她,輕聲說道:“你以前也不會有冷漠肅殺的眼神。
她轉頭望著海水,冷淡地說道:“這是成為一名劍容的必然結果。
方蓮生嘆道:“這一年,我們兩人都變了很多。
她拉下了臉:“沒錯,以前的你不會假裝中毒。既然你當時武功未失,以你的功力,可以輕松制住紀蘭,為何白白挨了她一刀?”她語氣中有著責難之意。
方蓮生語帶深意地說道:“我想知道當初說要讓我一生幸福快樂的人,會不會真的見死不救!”黑眸定定凝視著她,眼中閃著她未曾見過的熱切魅光。
莫愁不自然地別開臉,聲音干澀地說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對我來說,仿如昨日。”他柔聲說道:“莫愁,你心中還有我嗎?”溫柔似水的黑眸隱約閃著期待。
她回答得斷然:“我心中只有劍。
“只有劍的人生,充滿殺戮和死亡,不適合你。
她淡淡地說道:“我已深嘗個中滋味,而且習慣了,只要習慣便是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