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住肩膀身形一晃,似乎抬頭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抓住棋賢的手臂,轉身沉重地邁開步子。
巴圖抓住我的韁繩,說道:“公主,他們知難而退了,我們也快些回主城吧!”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個背影。
那人腳步沉重,右腳一邁開就是一個血腳印。
他的腿上一定有很多傷口,一直在冒血,血順著腿滑下,染紅了地上的沙。
棋賢扶著他,焦急地低聲說著話。
男人彎下腰去,那佝僂的身形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倒。
巴圖把我的馬牽著換了方向。
我的身后就是那個走路艱難的人。
背道而馳。
“駕——!!”我拋開想法,抓緊韁繩。
身后傳來一聲喊聲。
“卿卿——!!”
我雙耳轟鳴,立刻回頭,但身后棋賢他們已經消失了,應當是離開了流沙林。
“我聽錯了?”我皺起眉來,剛剛好像,聽見步北游的聲音了。
我雙眼不停地在黃沙內搜尋,實在是沒有看見。
也對,也對。
步北游被我喂了藥,怎麼可能追到這里來?
“看到主城了!”巴圖興奮地揮起手。
我回眸,看著那座高聳而盛大的白泥城墻,抬手解開了斗篷的繩子,迎風一揚,露出包在斗篷里的衣裳和紋身。
身上的流蘇與伊犸墜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音。
拓日寶馬也興奮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我抬手扯掉面罩,長發披肩,紅玉耳墜輕輕地敲著我的臉頰。
“金羽朱雀!是公主!”主城上的侍衛大聲喊了起來。
“放城門!!公主回來了!”
碩大的厚木城門發出了聲音,大腿粗的鐵鏈漸漸地把城門送下來,摔在地上的地上還發出了沉重的聲音,激起一陣飛沙。
我翻身下馬,西域百姓們簇擁而出,手里皆捧著開得正盛的白花,熙熙攘攘地圍住了我。
我接過一抱白花,笑著嗅了嗅。
兀的回了頭,看向流沙林的方向。
什麼也沒有。
34.
“當初是怎麼說的來著?”我揪著巴圖的耳朵,惡狠狠地問道:“大王遇刺,命懸一線?!”
巴圖被我揪得吃痛,齜牙咧嘴地又不敢反抗,說道:“是遇刺了……”
我氣極反笑,指著喝的醉醺醺一臉通紅正四仰八叉袒胸露背睡在龍椅上的中年男人,一臉不可置信,“這就是你說的遇刺?!”
巴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便從腰包里掏出厚厚一卷羊皮,然后在里面翻找了起來,巴圖眼睛一亮,把其中一張遞給我說道:“公主!看!這是大王的起居日常通報,當時鷹眼給我念的就是這張羊皮上的內容!”
我把羊皮拿過來仔細看了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我眼睛一橫,站在角落里的鷹眼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穩住聲線,在心里暗自念道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不生氣,看著羊皮上的字一一念道:“大王起居正常,午膳后因魚刺而傳喚御醫……”
我忍了忍,沒忍住,公主身份算個屁!
我暴走地把羊皮扔在地上,不解氣又踩了兩腳:“鷹眼!你原來是個文盲嗎?!巴圖不認得中原字,你也就閉眼瞎說?!魚刺卡喉嚨能被你們說成生死攸關!”
鷹眼張嘴試圖辯解,但脖子一縮,又酷酷地閉嘴,低下頭等我教訓。
我是真想把這兩個人的腦袋劈成兩半好好看看里面裝了些什麼。
龍椅上的男人猛地坐起身來,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眼睛一瞇,盯了我許久,然后跟見鬼了一樣彈了起來,“山月?!本王莫非是在做夢?!鷹不是早上才飛走嗎,你這麼快就到了?!”
我一口怨氣憋在心口,我可要憋屈死了。
這兩天都是什麼奇怪的發展啊?!我想了想棋賢那要殺了我的眼神,我還把步北游給迷了,我還毀約!我還……我還把他的珍珠簪子上的珍珠扣走了……
原以為我可以正大光明, 我爹生死攸關,我做一切都有正當借口,這下好了,我爹沒事,還活蹦亂跳的知道做夢,這要我怎麼面對步北游?
我泄了氣,坐在椅子上,有宮女上來給我倒茶,“父王,巴圖和鷹眼兩個人沒文化也就算了,你又湊什麼熱鬧啊?你這不是沒事嗎?傳什麼鷹啊?!搞得跟真的一樣……”
我看見父王笑了一下,傳了人把酒壇子收拾干凈,然后又灌了許大一碗醒酒湯,“山月丫頭你這就不懂了,雖然遇刺是個烏龍,但讓許多人都相信了,相信一件事情的人越多,這件事自然而然會變成真的,京城使節的確因為這個烏龍而提前了來訪日程,按你的性格,定是不愿意提前回來的,本王也只是順水推舟,讓你早他們一步回來而已。
我嘁了一聲,揉了揉因為通宵甘露而格外酸脹的太陽穴,“現在能和我說說為什麼要答應和親嗎?”
父王訕訕地撓了撓臉頰,然后說道:“那京城皇帝說,如果答應讓你和親,就贈千里財寶……本王當時一下嘴快,應聲沒過腦子,對方的使臣就記載了下來并傳信回去了……”
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很草率是吧?
但這才是我父王,我和我父王都有一個該死的缺點,那就是貪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