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幅頹廢厭世的死樣子絲毫沒有任何改變,眼皮都不舍得睜開,耷拉著扯動嘴角,
「可喜可賀。」
我鍥而不舍,張牙舞爪地恐嚇他,「我要是死了,一定陰魂不散纏著你!嚇得你魂飛魄散!」
太子不為所動,甚至抬手拍了幾下掌,由衷道:
「一言為定。」
「……」我沉默片刻,冷笑一聲,「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每日給你燒香拜佛,哪怕做鬼也要給你積攢功德,每天都去色誘閻王爺吹枕邊風,讓你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四世同堂敢和天公比命長!」
「……」
「詔書到哪了?」
10.
不得不說,太子這個人病弱毒舌頹喪陰郁,一副馬上就要抹脖子自盡的樣子,也就不難理解在小說中會死于二十歲生辰當天。
原書中對他描寫甚少,紙頁上寥寥幾筆的人物,索然無味,也不值得咀嚼。
一生寡淡,死時的那場大火,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稱得上熱鬧壯烈的場景。
我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前方是秦府長長深深的回廊,回廊盡頭,就是大門。
來傳詔書的太監被迫落后我們十步,哪怕手上的是當今圣上親筆詔書、哪怕這位太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他也弓著脊背不敢有絲毫僭越。
「累了。」
太子忽然停住腳步,沒精打采。
我會意,趕緊狗腿道:「給殿下找個馬車?」
他漫不經心地睨我一眼,譏諷道:「你們家馬車能坐人嗎?」
我怒,這是說我看起來寒酸?!
「你!」
「嗯?」
太子挑了下眉,我沒骨氣地轉移目標。
「你!」我指向那個太監,「去牽匹馬來!」
那位太監在宮里想必也是個角色,此時被我呼來喝去,面色青紅變換,十分復雜。
「你聽不見我說話嗎?」我一跺腳,一叉腰,將自己擺成個大茶壺,開始狐假虎威,「我可是太子的人!太子的話你也敢不聽?」
「奴才不敢,不敢。」太監到底是去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太子沒骨頭似的靠過來,把頭壓在我肩膀上,輕笑一聲,熱氣撓得我耳尖微微發癢。
「太子的人?」他壓低聲音,若有若無的笑聲勾得人心臟狂跳。
我一陣臉熱,結結巴巴道:「啊,算、算吧……」
太子沒說話,
我只覺得氣氛焦灼,心如擂鼓,趕緊沒話找話,胡說八道:「不、不算人也算狗腿子吧?!」
他嗤的一聲笑了。
半晌,
他終于站直身體拉開距離,
我猛地退后一步,揉揉耳朵,正看見太監牽了兩匹馬回來。
這倆馬通體黑色,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太子翻身上馬,身手出人意料的利落。
「你怕馬?」
我點點頭,強撐道:「主要是跟它也不太熟,大家頭一次見面。」
太子又笑,傾身過來,長臂一撈,
眨眼之間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時,我整個人已經落到了他懷里,
抬眼就是男子特有的帶著一種鋒利美感的喉結,他的聲音低低地傳到我耳中,同時胸膛微震,我只覺得身上碰到他的皮膚都一陣發麻。
「坐好了,」他勒緊韁繩,聲音中夾雜笑意,「小狗腿子。」
11.
太子——齊茫。
性格陰郁,寡言少語,為先皇后所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是當今圣上最疼護的兒子。
身體不好,不愛社交,最喜歡干的事是裝病。
終生未娶,死于二十歲生辰宮宴之上。
死因為失足落水,酒醉后掉入荷花池中,
恰逢東宮大火,宮人奔走,場面混亂,
于是當夜無人發現,那位愛裝病的太子,已在黑夜深水中沒了生息。
皇帝一夜白頭。
12.
我跪在御書房,腦海中一遍一遍地倒帶剛才的場景。
齊茫騎馬入宮,無人敢攔。
懶散萎靡地溜達進御書房,「嘭」地一跪,捧起詔書道:「求陛下開恩。」
我:「……」
皇帝:「……」
在演什麼垃圾劇嗎這是?
他真的有聽懂我之前是求他保我一命的意思嗎???
「放肆!」皇帝氣得胡子一抖,「君無戲言,詔書已下,如何能改!」
我嚇得一抖,
齊茫頭也沒回,后腦勺跟長了眼睛一樣,那只瘦削卻意外有力氣的手一伸,把我拽到他身后。
我條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衣角,縮在他背后,聽他繼續道:
「那兒臣便一起扯根白綾。」
「胡鬧!簡直胡鬧!」
齊茫不說話了,拉起我作勢要走。
「站住!」皇帝氣得翻白眼,「這女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頂撞你父皇?!明兒個讓人給你相看幾位品貌、學識都不錯的嫡女,選幾位側妃。」
「我只要她,」齊茫面無表情,眼皮半耷,聲音平淡沒有起伏,
「就她能哄著我高興。」
「你就是故意和朕對著干!」
「對。」
嚯,美女馬失前蹄,抱了條挺扎手的大腿。
我心里直打鼓,一方面是齊茫這種要麼留我一命要麼同歸于盡的氣勢,讓我又感動又害怕,這男的圖啥呢?
另一方面是這皇帝實在有些許的嚇人。
「混賬!跪下!」
我條件反射要跪,被齊茫一用力箍了回去,直接箍進懷里。
「求陛下,開恩。」
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語氣,我只覺得自己活到頭了。
許久,
久到我以為皇帝被氣得當場老年癡呆了,
他才緩緩開口,夾雜怒氣和深深的疲憊,「滾。
」
「好。」齊茫真就拉起我就走。
謝邀,
人剛穿書,
準備去挑白綾了。
13.
「你怎麼還跟著孤?」齊茫頓了頓,繼續道,「他不會賜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