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時候沒遭什麼大罪,確實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產婆是從帝城請來的,我又聽話,還挺順利,反倒是差點把景晏嚇哭了。聽說那天他在屋子外頭等著,一生不信神佛的人,還跪地拜起菩薩來了。
先落地的是雙平,第一嗓子哭得就很響,估計隨我,我喜歡哭,說了別人都不信,雙安一生下來就笑,我猜是隨景晏。雙平和雙安都是我倆一起帶的,他怕我辛苦,主動包攬了喂奶以外的事,可是雙平很不給面子,好幾次趁著換尿布,滋了景晏一身,他居然還高興。
那會兒雙安皺皺巴巴的,眼睛都沒睜開,我這個做娘的都沒看出好看來,不知景晏是怎麼看出來的。
「元元,要是雙安將來嫁給我這樣的人,可怎麼辦?」
而我輕輕投進他懷里,對他說:
「那是雙安有福氣,天底下,哪還有比你更好的人?」
二、
我的身邊睡著一匹狼。
是真的,我醒的時候,這匹狼就躺在我旁邊。被子把它蓋住半截兒,露出銀灰色潤澤光亮的毛發,長而細密的狼毫不知道扎不扎人。
它這會兒睡著了,發出野獸獨有的粗重的喘息聲。
我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第一反應就是去喊景晏。
「嗷嗚~」
這個聲音……居然是我發出的嗎?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卻發現自己伸出的是毛茸茸的爪子。
我變成了一只狼崽子。
在我的一聲嚎叫里,這匹狼睜開惺忪睡眼,見了我,騰地一下子躍了起來,頭撞在床邊的木欄桿上,發出一聲嗚咽。
顯然,它也被自己這聲不屬于人的嗚咽給嚇了一跳,而我則認出了它的眼睛。
景晏變成了一匹狼。
驚慌之余,我居然還有點松了口氣——我剛剛差點以為景晏讓狼給吃了。
他歪頭看我,我也歪頭看他,倆人,不,倆狼對視了一會兒,景晏忽然跳下地,在屋子里上躥下跳。過了一會兒,他叼了我那件粉褂子過來,扔在床上,拿爪子拍了拍。
這意思是,你是元元嗎?
我想點頭,腦袋卻不像原來那麼聽使喚,于是也伸出爪子拍了拍小褂,再從桌上撲下他的扇子。
我是元元,你是景晏嗎?
確認了身份,倆人就大眼瞪小眼地蹲在地上發愣,話是說不出來,不過估計心里都想問:這是怎麼回事?咱倆怎麼變成狼了?
不論我倆多麼聰明,遇見此等怪事也想不明白,況且還不知能不能變回去,此刻非常沮喪。
我趴在地上喘氣,耳朵也耷拉下來了。
景晏用爪子拍了拍我的頭,趴在了我身邊。
唉,如今出是出不去了——住人的鎮子里見了狼,還敢上街,準會被人亂棍打死。
還好雙平和雙安歲數小,覺也多,要不然看我倆變成了狼,興許會嚇得兄妹倆一起尿褲子。
我心中煩躁,就對著景晏咬,反正我只是小狼崽兒,他是皮糙肉厚的大灰狼!
我拍拍他的嘴,又用力拍拍地,發出憤怒的呼嚕聲。
都怪你總說我是狼崽子,我才變成這副模樣!
他發出一聲不服氣的粗喘,伸出爪子扒了扒我的眼睛,也用力地拍拍地。
我看懂了,他這說的是,你總說我的眼睛像狼,如今我真變成了狼!
誰對誰錯也沒爭出個結果來,兩人不能說話,連吵架都不痛快,一來二去,翻滾在一起打了起來。
可我只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狼崽兒啊,不一會兒,就讓他扒拉得四腳朝天,只好露出肚皮,慘兮兮地看著他。
他拱拱我的肚子,卻聽到我肚子里咕嚕一聲。
我餓了,他四仰八叉地拍拍肚皮,意思是他也餓了。
廚房里還有半只燒鵝,我和景晏去拿,不,去叼的時候路過小院兒,把家里的雞嚇得都飛了起來,滿天的雞毛,有一只甚至還下了一個蛋!
雞是我養的,景晏一直就嫌吵,動不動就去扒著圍欄訓雞。可這會兒他是狼啊,伸手一扒,圍欄一下就破破爛爛地翻倒,六七只雞滿院子亂跑,有的還從我們頭上跳了過去。
多虧圍墻高,要不然這幾只雞都白養了!
我打了景晏一下,沖著廚房甩甩頭,意思是趕快去吃大燒鵝!
景晏一生都是貴族,我也勉強能算淑女,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要拿腳踩著燒鵝啃。
半只燒鵝不怎麼夠吃,我跟景晏翻翻找找,又在灶臺上找出一大塊鍋巴。
狼吃鍋巴,真是聞所未聞!
吃飽了,就會口渴。
我有些矮,要站著才喝得到缸里的水,站不穩就翻了過去,四個爪子不習慣,滾出好遠。
景晏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四腳朝天地在地上打滾兒,我才明白他這是在笑話我。
說來也奇怪,雙平和雙安今天居然沒到處找阿爹阿娘。
我和景晏一輩子也沒玩過這麼多傻子才玩的游戲。
拋樹枝,一個拋,另一個接,再拋回去。
拿爪子蘸著墨水踩梅花,他踩一朵大的,我踩一朵小的。
刨沙子,刨出一個大沙坑,再埋起來。
剛開始覺得無聊,時間長了,居然還挺有趣。
太陽快下山了,我也玩累了,景晏趴著,我就趴在他身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