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我一眼,約莫以為我是想反駁,很是輕蔑又說:“你想說,你已經很努力了,很優秀了,事業也在一步步上升了?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能進的這家公司,是揚揚朋友的公司,你之所以能升個小主管,是揚揚朋友給揚揚面子。
我:“……”
我猛地抬頭。
她笑了笑,“很驚訝嗎?我知道是揚揚追的你,揚揚將自己假裝成一個生活白癡,表現出處處需要你的模樣。
我:“……”
“你想過嗎?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拖累了他,讓他成為一個笑話。你如果真的喜歡他,不會希望將來他成為別人的笑話吧。
我倏地想起我前夫以前說的話:“你不想將來女兒成為別人的笑話吧。
我的指甲近乎陷進肉里,死死抿住唇片。
是啊,羅揚那樣光鮮亮麗的人生,身邊若是站著我這樣一個有病的人,遲早會成為別人的笑話。
羅揚的母親說完,又看了我一眼,才站起身。
起身后,想了想,遲疑了片刻,約莫是怕我不跟羅揚分手,最終又說:“給你留了點面子了,你跟你弟弟……”
我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她滿意地走了。
9.
羅揚回我電話的時候,我正站在寧城一橋的橋上看車流。橋下是寧城最大的河流,境河。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學弟”二字,最終摁下了拒聽鍵。
他再打,我再掛。
如此幾次后,他發信息過來:“學姐,接電話。
我回:“有事。
他問:“何事比接自己男朋友的電話還重要?”
何事比接自己男朋友的電話還重要呢?看車流,看匆忙的人潮朝著不同方向奔騰而去,最終回到或者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這件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我羨慕他們。
而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沒有想去的地方了。
羅揚又問:“事情什麼時候忙完?”
他問完這話的時候,我抬頭看向前方,見一個小女孩抱著自己媽媽的腿撒嬌:“媽媽,我走不動了,你抱抱。
我倏忽想起上次帶羅揚回云城的時候,遇見的那倆熟人。
正是我的前夫跟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長高了一些,可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想來也是,當初跟我前夫離婚的時候,我前夫便希望我與她再也不要見了。
我在誰身邊都會讓誰成為一個笑話。
最初離婚的那段時間,我跟我前夫糾纏過,去看過我的女兒,可我的女兒在我們離婚半年后見到我的時候,對我說的話是:“你是個瘋子,你有病,爸爸跟奶奶說,我沒有瘋子媽媽。
她不會再抱著我的腿跟我撒嬌了。
我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被抱起,從我身邊路過,又走遠。
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聽得一聲“媽媽”,抬頭卻見我女兒站在大橋護欄外,朝著我笑。
我知道那是幻覺,我的醫生說過,當我出現幻覺或者幻聽的時候,一定要吃藥,不然……
可那個笑真的很漂亮啊。
我真的很想伸手去抱她啊。
我低頭看了眼手機,手機上羅揚已經發了很多條信息。
我沒來得及看全,便跟他說:“我想去抱抱我的女兒。
他幾乎是秒回:“好。
看完這個字,我將手機扔進了境河,扔出去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一聲,是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
他習慣將一句話拆成幾句話來發。
我便當是他同意我去了。
我看著眼前幻覺中的我的女兒,朝著她也笑了笑,最后,起身,翻過了大橋的護欄。
尾聲
【羅揚】
我近乎恐懼地盯著手機,一條又一條地給寧小艾發信息,可寧小艾的信息都只是停留在“我想去抱抱我的女兒”那條上。
我跟她說,好。
我跟她說,我陪你一起回去看女兒。
我跟她說,如果你想女兒,我們打官司,將女兒的撫養權要回來。
我跟她說……
可再無回信。
三分鐘后,我再次撥了她的電話。
那邊傳來冰冷的女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眉心一跳,死催一旁我的助理:“回去的機票訂好了沒有?”
助理說:“好了,羅總,兩個小時后。
可是已經遲了,她等不起我的那兩個小時了,半個小時后,朋友群里發了一條新聞出來,一姑娘在寧城一橋跳河自殺了。
寧城一橋,寧小艾正是住在橋頭的位置。
五個小時后,我回到寧城再見到她的時候,卻是認領她的尸體。
警察給出了結論:自殺。
從警察局出來后,我撥了我媽的電話,歇斯底里地質問:“你到底對小艾說了什麼?”
她說:“我什麼也沒說,我只是讓她認清現實,她配不上我的兒子。
“她自殺了。
我媽在電話那端愣了一會兒,說:“她自殺了,難道算我的錯嗎?我一沒罵她,二沒打她,法律上來判也判不到我頭上來……”
“對,你沒有違法,沒有殺人,可你從這刻開始,在我心里,已經是個殺人犯了。
……
我在寧小艾去世后很多年,依舊沒有結婚,我媽很多次來催婚,我卻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甚至過年過節也鮮少回家了。
有一年,我媽約莫是徹底怒了我態度,喝罵:“羅揚,你要因為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姑娘跟你親媽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嗎?你要我說多少好話,才能原諒我當年一個是為了你好才做下的錯誤決定!還是說等我死了,你都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