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皇后發瘋了打人,我都躲開,她不躲的。」
「她……她只是沒遇到好的人……沉淅,其實她應該很羨慕你。」
沉淅忽地掀起衣角就跪了下去,忍著鼻酸朝沉沅說,「大哥別說了,再說我也該哭了。」
子玔見同學們都跪了,也跟著跪在后面,還嘟囔著:「我先跪了,沅哥你真的別說了,我本來不喜歡大公主的,你說的我也想哭。」
韓冉站在一旁,猶豫了一瞬間,決定跟大家有難同當,誰知他腿才剛剛彎了一點兒,其余幾人就吼道:「站回去!不許跪!」
沉淅補充:「你跪什麼跪,嫌命長了嗎!我跟你說,咱們幾個里只有你懂怎麼辦喪事,你要努力死在我們后頭!」
韓冉點點頭,然后跑了。
他跑去找他祖父韓尚書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公主的喪禮都出問題了,皇子們都去跪太廟了,內命婦們都絕食了,爺爺你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帶上老伙伴去罵皇上……說錯了……去勸皇上吧!
60
那一天,櫻滿打開了梳月居的大門。
皇帝來了,站在門口,黑瘦了許多。
鬧了這一場,他其實承受了許多壓力,但他始終想不明白,他一個皇帝,怎麼就能被朝臣支配了呢?
想不明白,他只能來找我。
「你贏了,玉子珩,靳氏被廢,幽居冷宮,他們不許她再養育皇子,說要另擇養母。」
我沒說話。
「他們還要朕立后,呵,朕告訴你,你做夢!」
「皇上,臣妾已經絕食四天了,很餓,很渴,您想說什麼請快點,臣妾想吃點東西。」
「你不就是想當皇后嗎!朕偏不讓你得意!」
我覺得皇帝實在是幼稚,難道靳氏的存在真的讓他變蠢了?
我進宮的時候他還是挺正常的一個皇帝啊……
「皇上,您不愿臣妾做皇后,臣妾自然不能反駁,那就請皇上找一個能做皇后,敢做皇后的女子吧。臣妾真的累了,恕我去吃個飯。」
皇帝突然沖了進來,抓住我的手。
「你從來就沒把朕放在眼里過,是不是?好,朕這就讓你看看,誰才是你男人!」
他抓著我要把我往寢殿拖。
我幾日沒吃喝,頭暈眼花,又被他這樣拖拽,眼前瞬間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
等我醒來,福寶和櫻滿守在床前,笑意盈盈,福寶喊著:「幾位殿下,皇后娘娘醒了!」
「皇后?」
櫻滿:「娘娘已經被封為皇后了,前日下的旨,冊封禮就在下月初十。」
我捂著頭想,假期結束,又該上崗了。
……
燕云闕。
無邊無際的草原上,肩膀上一道巨大傷口不斷往外滲血的少年騎著黑色駿馬,追趕著一個同樣渾身傷痕的男人。
少年在馬上揮舞著圓環彎刀,發出陣陣破空的尖嘯。
兩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少年的刀尖已經挨到男人的發梢。
男人忽的轉身,朝少年撒了一片白色粉末。
少年卻早有預料,翻身下馬避開粉末,同時右手一轉,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男人完整的頭顱被割了下來。
出刀的速度太快,男人的血在少年的臉上留下一道極細的紅印,襯得那張不辨男女的美艷面孔愈發魅惑。
很快,又有兩個穿著鎧甲的少年領著騎兵跟來。
「大哥!」
他們下馬時,少年終于松懈下來,朝兩人舉起手里的頭顱,費力地笑著:
「帶上突厥王的頭,給姐姐做封后大禮……」
說完,往地上一倒,昏了過去。
61
在封后大典前,太后終于回來了。
太后此去禮佛,回來過后氣質更加沉靜,像一汪看不見底的清泉,既清透又深邃。
太后又請我飲茶,與當年我入宮之時相比,我倆的心境都有諸多變化。
「子珩,你終究做不了一個合格的后妃。」太后先為我們的談話定下了基調。
「但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愿做。靳氏的事,有許許多多解決方法,你偏偏選了最危險的一種。這可不像是萬事求全責備的你。」
是啊,挑動前朝給皇帝施壓,不是兵行險招又是什麼。
我回太后:「因為沒有靳氏,也會有趙氏錢氏孫氏李氏,子珩一直在想,皇后并不僅僅是后宮的皇后,若皇后把自己困在后宮,就配不上皇帝。所以后宮事后宮了,皇后事卻需得朝廷決策。
「但說無妨。」
「您在皇上即位前,也并未當過皇后。」
是的,太后最高位至貴妃,終究以出身卑微,止于貴妃。
太后手下動作不停,毫不受我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影響。
「是啊,自高祖起,后宮便有平民之女得寵而一步登天的事跡,帝王再愛,可以為妃為嬪,但皇后卻不止靠帝王的愛。哀家從前也想不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哀家與其余人比,只是沒有一個好爹而已,卻被卡死在貴妃之位。現在想想,先帝是保全哀家。」
太后說到先帝時,神情又柔和了下來。
先帝是不是好皇帝我不好說,但對太后來說是個好丈夫。
我想了想,繼續說:「靳氏家世不差,品性上……細究起來也不是大毛病,可她被保護得太好,看不到地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的喜怒哀樂。
她犯的錯,只因為她父母權勢地位太高,沒有讓她知曉普通人的生活,她也就不知道有人會因為吃不了飯而饑餓,因穿不了衣服而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