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醒來。
周柯就坐在我床邊幫我按摩。
「不用了,我就是抽筋.......」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不能替你懷孕,只能做這些。」
「你還挺負責的。」
「我想負責很久了,你好不容易給我個機會,我能放過麼?」
周柯在黑暗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一瞬間,我突然回到了小時候他哭著抱著我,喊我姐姐,求我收留他的那天。
我當了一次心軟的人,于是,我遇見了我的晴天......
我家樓上,有一個常常家暴的男人。
我小時候每天放學必聽到的,就是他打老婆的聲音,還有一個小男孩兒的哭泣聲。
每到這時候,我媽就會拉著我快速躲進家門。
若是我爸在身邊,就會蹙眉讓我先進家門,然后他去說道幾句。
夜晚的時候,
我也經常聽見我父母哀嘆討論。
「報警都沒有用,都說是家務事管不了,可是阿秀都被打進醫院好幾次了!」
「最可憐的是那個小男孩周柯,我今天上去看,瘦得跟小雞崽似的,縮在角落里,當時我就心酸了。」
「我之前也在垃圾桶旁邊見過他,在那里撿那種剩菜剩飯,我心軟就給他幾個包子。他哭著叫我阿姨的時候,我是真沒忍住啊。」
「能幫就幫吧,這孩子太可憐了,才五歲就......」
......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周柯的名字,回想起偶爾見到樓道里坐著的那個瘦瘦的小男孩兒:
他永遠沒有一張干凈的臉,永遠遍體鱗傷。
瘦得......比我們班最瘦的男生還瘦!
「老師說過,小朋友間要互相幫助的。」我那時候想道。
畢竟只有八歲。
所以,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學校發的營養餐分一半給周柯。
我放學后沒和朋友跳皮筋,而是匆匆回家。
就發現樓上還在打人,而周柯縮在樓道角落里捂著耳朵,眼里啪嗒啪嗒流著淚。
我心里一酸,過去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周柯,我是你樓下的姐姐,我叫章冰倩,你還記得麼?」我說道。
「章,冰倩......」他重復我的名字。
我點點頭,隨即從書包里拿出半份營養餐(一個雞蛋,兩片面包,還有我從同學那里順來的一杯豆漿,已經涼了)塞到了他的懷里。
「趕緊吃,你是不是一天都沒吃飯了?」我說道。
他點點頭,肚子咕咕叫著。
然后趕緊打開包裝吃起來。
說實話,我從沒見過哪家小孩肚子癟成這樣,然后連雞蛋殼兒都不會剝直接咬的。
我趕緊幫他剝了雞蛋,喂他吃下。
他這次沒有哭,而是沖我笑了笑,眼底的淚痕刺得我心疼。
我拿出小帕子幫他擦干凈。
「我叼你媽的臭婊子!賠錢貨!」
「我娶你是讓你給我丟臉的?」
「別打,別打!啊!!」
樓上傳來的打罵聲回蕩在整個樓道里,我捂住了周柯的耳朵。
「別怕,聽不著了!」我說道,「你以后要是害怕就來找姐姐,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周柯看著我好一陣兒,然后笑了笑,用力地點頭。
從那兒之后,我就開始了計劃經濟的第一步。
首先是營養餐,我們班上有好多同學經常是這個不吃雞蛋,這個不喝豆漿的。
我就去收集這些,然后給周柯帶去。
再然后是零用錢。
我父母一周給我五塊錢,我兩塊錢拿來買文具、買小吃。
剩下三塊錢給周柯買點吃的,或者是小衣服,他的衣服應該是大人的,長得拖到了地上。
我記得我存了大概三周后,在街上的地攤給他買了條褲子。
他笑著說:「謝謝姐姐,這是我第一次穿褲子呢!」
我摸了摸頭,仿佛自己做了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情。
那之后,我倆的關系逐漸密切。
而后來為什麼被父母發現呢?
是因為我常年少吃營養餐,然后有一天體育課暈倒了,才被發現的。
我父母知道我少吃營養餐是因為要幫助周柯之后就沉默了。
他們摸著我的頭,什麼都沒說。
之后,我的營養餐每次都多了一份,再也不用收集別人不吃的,然后我也能多吃一點,周柯也能多吃一點了。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是我父母多交了一份營養餐的錢,讓學校多給我一份的。
有時候,還會讓我將不用的衣服,中性一點的給周柯送去。
從此,周珂再也不用穿大人的衣服,光著個屁股了。
他也露出了小男生該有的笑容。
但是好景不長,這樣的「平靜」到了周柯六歲,我九歲那年被打破了。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剛出來準備和我媽撒嬌要看一會兒電視,
就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跑步聲,然后有人瘋狂敲房門:「姐姐,救命,阿姨、叔叔救我!」
是周柯的聲音。
他一直在敲門。
當時我爸不在家,我和我媽嚇了一跳。
「救救我,他要打死我了!」
周柯哭喊著。
我媽隨即打開門,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小小的身體就沖了進來,一頭扎進我懷里。
「快關門,他瘋了!」
我聽見這句話,眼睛瞟到了樓梯口,一個拿著刀、光著膀子的男人沖了上來。
好像身上都是血!
我媽尖叫了一聲,關上門。
但咔咔咔的聲音從外面響起,那男人在砍門!
我家的門是兩層的,外面是鐵柵欄式的鐵門,里面是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