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示他們,只要家族的女子賢良淑德身體健康,都能入宮封個妃嬪。
如果能搶先生個孩子,沒準還能混個王后當當,畢竟如今宮里人丁太單薄。
世家公子們多精明啊,奇寶都送出去了,還能不為家族撈點好處回去?娶不到公主,嫁個閨女入宮也行啊。
于是沒過多久,我爹就糊里糊涂的,納了七八個妃嬪。
我囑他必須雨露均沾,人人都別落下,我可心急等著抱弟弟呢。
我爹很不情愿的答應了,而我,也加快了選夫的步伐。
在眾多的應征者里,我相中了一位魚公子。
公子魚殷,雙十年紀,容貌軒如霞舉,氣質溫文爾雅,與我站在一起,猶如美人與野獸。
美人如他,野獸似我。這令我很是汗顏。
他送我的,是一支親手打造的梅花銀釵。
旁人的寶貝,都被我收了起來,唯有這支釵,被我戴在了鬢上。
“嘖,還是紅綢繩好看。”謝南風磕著瓜子皮,倚在欄桿上,語氣里皆是嘲諷。
我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摸了摸梅花釵。
真是越摸越喜歡,魚殷的手真巧。
“沒想到,你中意的是這一款。”
我不知他說的是男人還是首飾,畢竟無論是這個男人還是這支銀釵,我都很喜歡。
魚殷又來春喜閣了。
這次他拎著個食盒,里面裝著四個梅花碟子,碟子里是他親自下廚做的菜。
君子遠庖廚,但因佳人故。他是在討我歡心。
輕挑一塊白玉般的魚肉,用銀箸送進我口中,魚殷的笑比春風還解意。
“好吃嗎?”他柔聲問。
我點頭,櫻紅小舌一轉將白玉咽下,一方錦帕拭了拭唇角,“你的真心,當然美味。”
“噗!”一個不入流的笑聲突然劃破了我們秋波暗轉的曖昧氣氛。
一抬頭,謝南風正倚在欄桿上嗑瓜子,這人咋那麼愛吐瓜子皮呢,一點都不講究!
“公主喜歡吃人心?”他斜著一雙狐貍眼朝下看著我和魚公子,不懷好意的說,“口味真重!”
魚殷起身向他施禮,“謝掌柜安好。”
“不好!有人總是欠債不還,我夙夜難寐,怎能安好?”
我心生尷尬,想立刻掐死這個掃興的謝南風,但怎奈翩翩公子在前,我不能失了形象。
“謝掌柜,你忒愛開玩笑,呵呵,呵呵,魚公子,我們去騎馬啊?”
我一股風似的把心上人帶出了春喜閣,去皇家馴馬場挑了兩匹小紅馬騎著玩。
我們羯族女子,自幼便學騎馬,但沒料到魚殷的馬術絲毫不亞于我,那翻身上馬的身段如行云流水,真是令人眼饞。
我們一路策馬飛奔,盡興馳騁,最后在鄴城郊外停了下來。
城外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地,其實這里原本水土肥沃,最適合耕種,可在連年戰亂中,卻漸漸荒了下來。
地都是好地,可惜愿意種地的漢人卻很是稀少。
這事兒我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說出來確實有點殘忍。
天下大亂之后,受夠欺凌的胡人打馬入中原,視漢人為雙腳羊,不過區區十幾年,便有幾百萬的漢人遭到屠殺。
而我們羯族也曾經是屠殺者。
不過,我對漢人卻頗有好感,因為我娘就是漢族女子。她溫柔多情,敦厚知禮,雖然出身貧寒,卻有著女子最該有的好德行。
我爹重坐上天子之位的那日,我便替他擬旨,不許屠殺漢人,且凡重新開墾的荒田,一律免稅三年。
民以食為天,羯族若想江山穩固,必要倚重漢人最擅長的農耕。
為君王者,萬千之眾,無論種族,皆是子民。
在亂世里,大家一起吃飽穿暖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也正是因此,鄴城百姓又有了盼頭,那些原本心懷忐忑的農人又重新鼓足精神扛起了鋤頭。
眼見著城外那些忙著開墾荒田的身影,我心潮澎湃,激揚萬千。
“真香。”
我脫下鞋襪,任泥土在我潔白的雙腳留下印記,那種粗糲卻厚實的觸感,令我倍覺安心。
春光三月,楊柳嬌黃,一切皆是新氣象。
魚殷見我閉著雙眼,抽著鼻子用力在空氣中嗅著什麼,忍不住微笑道:“聞見了什麼?”
“麥香。”我說,“這里有數不清的麥穗,風一吹,就像金黃色的波浪。”
“還有呢?”
“饅頭香。那又白又軟的大饅頭,比成熟的少女還要芬芳。”
我睜開眼,朝他呲牙一笑,盡顯羯族女子的大膽潑辣。
魚殷的臉倏忽一紅,他用手指戳戳我的臉蛋,“哪里來的麥浪,哪里來的饅頭?女孩子家家的,說話沒個正經。”
相識數月,我簡直愛極了他的靦腆與羞澀。
“哎”,我忽然嘆了口氣,“我只不過是在幻想而已,這些田地荒了很久,誰知道今夏會有什麼收成。”
“縱觀天下八國,唯有北燕的春小麥種的最好,若能買到北燕的麥種,何愁百姓吃不到又香又白的饅頭?”
“北燕?”我皺起了眉,北燕王氏是鮮卑族,鮮卑與羯族一貫不合,他們怎會將最好的麥種給我們?
魚殷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疑慮,他親昵的摸摸我的頭,“小玉真傻,既然是買賣,便只是錢貨之事,隨意編個買主身份就好,何須你親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