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昭露出一副看破不說破的高深表情,可眸中卻又有一分暖意。
許是因為失血,又或是因為拓跋昭坐在我床邊帶來了些許安心的感覺,我原本只是想在床榻上默不作聲不引人注意,后來竟慢慢睡著了。
那些喧嘩都漸漸離我而去,安靜之中,似乎有人輕撫了我的臉頰。
......
如果是昨日是因我無意救了拓跋昭受寵,那今早出現在我房中的拓跋昭就顯得有些離譜了。
我咬了咬唇,想出幾個送客的理由:“殿下,早朝?”
“告假了。”
“殿下,手傷需靜養?”
“不妨事”
“殿下,側妃?”
“莫管她。”
我徹底迷茫了,拓跋昭是不是神智崩裂了?
“殿下,昨日救你之事真是不足掛齒,就讓這件事過去罷?你還去側妃那里日日相伴,夜夜笙歌怎麼樣?你也知道,我這個太子妃甚是無趣。”
我勸解道。
“夜夜笙歌?你這樣看我?”拓跋昭饒有趣味的問。
我只能報以天真無邪的微笑。
“改日,太子妃也教教我如何夜夜笙歌罷,可好?”拓跋昭意味不明的瞧著我。
我突然嗓子有些發澀,雙頰緋紅,不敢輕易回答。
“不過,今日我是來問你,對昨日行刺之事有何見解?”拓跋昭看夠了我羞赧的模樣,突然又收起玩笑的神情。
我聽言微微皺眉,這種大事是我該有見解的問題嗎?
那刺客確有一些疑點,可我是位養尊處優、不通武術的堂堂公主,哪里會懂那麼多?
“我不知朝堂之事,不能為殿下分憂。”
我眼觀鼻,鼻觀心,只推說朝堂之事。
“哦?朝堂之事?可妡兒,你說,會不會是敵國的計謀?”拓跋昭看似無心的問。
我心中一跳,來不及整理衣衫,只跪在地上,鄭重道:
“我自嫁入太子府,與故國書信甚少,可我是賀蘭皇族唯一的公主,故國皇上,也就是我的兄長斷不會出此下策,斷了兩國秦晉之好。”
“好好的跪下做什麼?起身罷,只是我無心之語罷了,既是你如此篤定,那查出刺客背后之人一事便交給你做了。”
拓跋昭語出驚人。
我在太子府中寂寂無聞了一年,突然要我追查刺客之事?
“茲事體大,恐怕我......”
“刺客是出現在家宴之上,也算是內府之事,你是太子府的女主人,當仁不讓。”拓跋昭不給我任何推拒的時機。
拓跋昭挑起我的下巴:“賀蘭妡,這一件事你要辦好,若是仍明哲保身,只給我一個虛假的結果,那你這清凈日子便不保了。”
“若是辦不好,殿下會如何?”我人在院中躲,禍從天上來,當真是一個慘字。
“賀蘭妡,你不是最怕受寵嗎?若是辦得不好,我會獨寵你一人。”拓跋昭笑的得意。
怎麼會有拓跋昭這種令人大受震撼的人?
誰會把自己的寵愛作為懲罰?
偏偏這一招還拿捏了我的七寸!
我咬牙切齒,只擠出了幾個字:“我辦事,無不盡心!”
拓跋昭心情大好,得意滿滿,登徒子似的在我臉上摸了一把。
“太子殿下,你用的是受傷那只手,會出血的。”我輕咳一聲,提醒道。
拓跋昭的笑僵在臉上。
“無妨無妨,世人皆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太子殿下只當是澆花罷。”我既然反抗不得,少不得在這種小事上慪一慪他。
“你?牡丹花?蒲柳之姿罷了!”拓跋昭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我腹誹了他幾句,待他出門,我卻忍不住取了銅鏡來看,莫非我這一年變丑了?
卻不料拓跋昭去而復返,正巧瞧見我對著鏡子齜牙咧嘴的尷尬模樣。
“我忘了告知你,勸我不要將此事聲張,在內府之中請太子妃查明之人,便是沅沅。”
側妃,孟沅沅?我疑惑。
拓跋昭微微挑眉,瞧著我手中的銅鏡,又說了一句:“蒲柳之姿。”然后便深感自己扳回一城,釋然離去。
我把銅鏡扣在桌上,腹誹:堂堂太子,幼稚如斯!
我瞧著拓跋昭真的走了,便合上了門,收了臉上一切神情,幽幽的長嘆了一聲。
如今默默無聞的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因為孟沅沅幾句話,拓跋昭如此注意我,我必是會露出破綻,或是說此刻我已經破綻百出了。
我真實的身份并非是賀蘭皇室的公主,而是低賤的伶人,如今嫁到太子府上,不過是皇上賀蘭悠布好的一步棋。
早在三年前,皇上已經料到會走到和親這一步,派人遍訪民間,找到了與小公主賀蘭妡長得十分神似的我。
彼時我是供人玩笑的玩物,自幼被父母買入院中,因在琴藝一處頗有天賦,皮相好又年歲不大,所以掌事老鴇將我待價而沽,先做幾年清伶,我明知自己最終的命運,無一日不戰戰兢兢。
皇上的侍女汀蘭找到我時,說出替嫁一事,我無不應承,我想,這應當是我此生唯一的良機。
汀蘭將我帶到皇宮的一處冷清別院,找來教習嬤嬤教我宮中的規矩,教我學小公主的舉止神態,汀蘭亦擔憂我入太子府諸多變數,還尋了一位武功師父教我些招式。
三年來雖日日辛苦,但衣食起居,宮人無不周到,我每夜不必擔驚受怕,能睡得安穩,我雖為棋子,卻活得像個人,到底承了皇族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