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小刀再度出現在他手中,這一次,他彈開刀刃,毫不猶豫地劃破了他自己的手心。
血緩緩滲了出來,刀那麼鋒利,我甚至遲鈍了片刻才看見血。
他是個鋼琴家,他有一雙修長,白皙,無瑕的手。
這雙手是如此耀眼,曾是我迷戀他的部分理由,但此刻,這雙用來彈奏藝術的手,自己割破了自己。
只因為我的一句話。
「這是警告,寶貝,下一次,我真的會殺了你。」
這是他對我的警告。
笑話,我難道會心疼嗎?我巴不得這把刀割破的是他的喉嚨。
我看著他,伸出舌尖兒,輕輕舔舐由他掌心流向手腕的血珠。
于是他的表情又變了,變得沉迷而陶醉:「隨安,你知道我有時會拿你沒辦法,你真是迷人。」
他將我拉過去,細細地,一寸寸地吻我帶著血的嘴唇,甚至輕輕地啃噬。
又熱,又癢,又灼痛。
比起這些,更難以忽視的,是我心中的厭惡與惡心。
那天他也毫不意外地「懲罰」了我,打擊我的自尊,反復給我洗腦,如果我離開他,就是離開了全世界唯一愛我的人,如果我離開他,我就是一條不忠于主人的狗。
盡管我自始至終都在心里默默地腹誹,他說的不過是歪理,是屁話,可冷靜下來之后,我還是決定先配合他。
或許是人趨利避害的本性,或許是那場爆炸的余威,但唯一不可能——這種配合,絕不可能是適應的前兆,更不可能是屈服的信號。
我要逃出去,我要回歸正常的生活。
接下來便是一段周而復始,不見天日的日子——他有時很神經質,甚至表現出強烈的暴力傾向,有時溫柔,溫柔得甚至有些卑微。
他有時說恨我,有時又說愛我,有時夸我迷人,有時又罵我是爛貨。
我看他腦子是一點都不清醒,我更是要時刻提防,以免被他繞暈,著了他的道。
畢竟我不是什麼圣母白蓮瑪麗蘇,這種霸道病嬌總裁愛上溫柔小白兔的戲碼,還是留給愛做夢的少女吧。估計她們也不會想到,她們想當小白兔,總裁卻只想讓她們當一條哈巴狗。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我每天都活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聽完他的「教育」,我要花上更長的時間來為自己「反向洗腦」,以免落入斯德哥爾摩的陷阱里。
我既要小心翼翼地配合他演戲,又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讓自己假戲真做。那段日子,我甚至每天都會強睜著眼,強迫自己去回憶過去跟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時光,跟同事一起打拼一起創作的日子,只有這樣,我才能記得真正的人類社會是什麼樣子,而不是被他囚禁在這個扭曲變形的黑暗世界里。
快二十天過去了,我終于睡到了床上,盡管被折騰得腿軟腳軟,還險些被他溺死在浴缸里。
第二天早上,我乖乖咽下最后一口早餐。
「冠月,地下室太潮了,我關節疼。」我自然地直視他,「你可以把我拷在這里,就在這張床上。」
這話非常曖昧,要是不曖昧,我就不說了。
他放下手中的碗,戴上眼鏡,再戴手表,站起來穿戴整齊,才回過頭來問我:「我該聽你的嗎,隨安?」
「你就這樣銬住我,我哪里都不去,我等你回來。」
他不說話,我也不再說了,靜得仿佛是在對峙。
最終我如愿以償,他出門時回頭看我,說他去一下琴房,中午會回來陪我吃飯。
我乖乖答應,或許是我表現太好,他把電視的遙控器放到了我夠得到的地方——除了這一枚遙控器,我什麼都夠不到。
當然了,就算夠得到,我也沒有強到只靠一根鐵絲之類就能開鎖逃跑。我只是個普通人,我的對手才是個了不起的瘋子。
其實我已經很久不怎麼看電視了,大部分的時間,我都蹺著腿躺在床上,靠著軟軟的抱枕,一邊追劇,看綜藝,一邊往嘴里塞各種水果或垃圾食品。
但此刻,電視里傳來的吵鬧聲音竟讓我覺得安全又鎮定。
這部美食紀錄片里的餐廳,我曾和朋友去吃過,前菜是一道南瓜粥,甜糯可口。
這個藝人,我蠻喜歡他的,前年夏天我還去看過他的演唱會,戴著會發光的頭箍,舉著熒光棒,那天下著雨,我跟網上認識的小伙伴一起又蹦又跳,嗓子都喊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