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圍得最多的地方,中間一定是玩雜耍的。
有人踩高蹺,有人一口水噴出去,水遇到空氣就變成火。
我突然想起從前家人還在的時候,我爹一手牽著我堂姐,肩上扛著我,我們走一路笑一路。
一時間有點傷感。
這時,我看到了道邊一個賣面具的攤子。
上面各色面具,稀奇古怪的,很討人喜歡。
我正伸手去觸,結果沒碰到面具,碰到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
我詫異轉頭,正對上一個亮晶晶的眸子。
他的眸子如碧波瀲滟,仿佛江南一場夜雨過后,籠著一層淡淡的水霧,他的嘴唇微微抿起,抿出一道淡淡的白線。
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他顫著將手收回,紅了耳朵:“在下唐突姑娘了。”
我莞爾:“無妨。”
“公子也喜歡這個?”我問他。
他微微一笑:“姑娘可是也看中了?”
我微微點頭:“讓與公子罷。”
我本就習慣了相讓。
我轉身而去,已經走出很遠后,身后卻有人氣喘吁吁地扒開人群,跟上了我。
他急喚我:“姑娘,姑娘。”
我回頭看他,面露疑色。
他爽朗一笑,將手中地東西遞給了我,原是那個面具。
“我怎麼能奪姑娘所愛,所以買下來,送予姑娘了。”
我遲疑著接下,沖他威威頜首:“那謝謝公子了。”
他又沖我笑:“夜深露重,姑娘走路要當心。”
我點了點頭,回身離去,卻總覺得身后那位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果然,我都已經走出很遠了,身后突然傳來喊聲:“在下姓喬,名沐言,家在上章街上住,何時能再見到姑娘?”
我摸了摸臉,看來他是相中我了。
我突然來了惡趣味,側頭逗他:“永安王府,隨時恭候。
”
我擺出王府就是想嚇嚇他,看他樣子傻傻的,諒他也不敢來。
繞過這條主道,旁邊的街道人就稀少了許多,但人數也比平常要多上幾分。
耳邊突然傳來幾句磕磕絆絆的歌聲。
我順著街道走,尋找歌聲的來源。
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看到了一位大概十五六歲的姑娘,她眉清目秀,將一首曲子唱的斷斷續續。
她身上的衣衫很舊,卻很整潔,面前擺著一只碗,里面躺著幾枚銅錢。
是個賣藝的。
這時我腰上一緊,肩上一沉,一個腦袋靠在了我肩上,下巴戳著我的骨頭。
“看什麼這麼用心?”
是秦暮。
十
我轉過頭與他對視:“怎麼就你一個人?”
他靠在我肩上,眨了眨眼睛:“人送回去,就來找你了。”
哦,原來是將葉清逸送回去了,又來找我。
他晃了晃在我肩上的腦袋:“可有想我?”
我哦了一聲,便沒去看他。
面前的姑娘因為聽她唱歌的又多了一人,變得更加緊張,甚至還破了音。
站在我身邊的秦暮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我蹲下身,在姑娘的碗里放了一錠銀子。
許是從未有人給過這麼多的銀錢,那位姑娘瞪圓了眼睛,竟直接彎了膝蓋,想要向我兩跪下了。
我忙將她扶住:“使不得使不得。”
她望著我,一雙眼睛里噙滿了淚:“小女卑賤,曲子也唱的難聽,怎敢要小姐這麼多銀子...”
我用手將她的話堵了回去:“這種話以后切勿再說,記著,你是最珍貴的。”
回去的路上,夜色已深,月光鋪陳在青石板路上,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金。
秦暮問我:“她唱的那樣難聽,為何你還給她那麼多銀錢?”
我步伐緩慢:“曲子是不好聽,但我賞的是別的東西。”
我接著說:“雖然她身處困頓,卻仍然不卑不亢,既沒有去偷去搶,也沒有賣自己......”
說到賣自己三個字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瞄了一眼秦暮,隨即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