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翩翩,佳人淺笑。
我躲在月門處,遠遠望著他們,那姑娘果然與我長得相像,但身形氣質還是大為不同。
她那般自矜,一笑便要淺淺低頭,伸手掩住唇齒。
她就像是蚌里的那一團軟肉,因為未經風雨,所以格外的嬌矜,她只要站在那里,什麼都不用做,就自有人去憐愛她。
我便是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層硬殼,經海浪沖洗,經砂石磨礪,還偏偏不服輸不認命,外面越是狂風驟雨,越要硬著頭皮往上沖。
不招人疼。
他們二人相談甚歡,秦暮手執折扇,一舉一動禮數周全。
這才該是一對,公子如玉,美人無雙,這兩人只要站在一處,便是人間佳話。
我悄無聲息地回去了。
我永遠是她的影子,只能藏在她身后。
我只能躲在暗處,永遠無法正面呈接陽光,她葉小姐不要的,剩下的,我都會奉若珍寶。
六
如果拋去我的身份不談,我進了王府這幾年,秦暮對我算是很好了。
時下夫人小姐們最喜歡的玩意兒,他都會給我一股腦給我帶回來,還經常摸著我的腦袋說:“別的姑娘有的,你也要有。”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總以為他是真心對我好,但他的眼神有沒有透過我去看別人,我知道,但是不想知道。
我從前雖也是出生于官宦人家,但我爹的官并不大,俸祿不多,能留給家中女眷的更是少。
所以吃穿用度上遠不及在王府的日子。
如果沒有葉清逸,我恐怕會認為秦暮是真的愛我。
但是人是會得寸進尺的,不受寵時想著若是能受寵就好了,等到受寵了,又會殫精竭慮,生怕這份寵愛溜走了。
這段不見光的日子里,秦暮是我的唯一,我又算他的什麼?
這日秦暮推開我房門的時候,我正側躺在床上,手中翻著近日新買的話本子。
我瞥了他一眼:“才半日不見,王爺就耐不住想要跟我親近一番了?”
秦暮聽了我的言語,冷笑一聲。
我施施然走下了床,腦袋靠在他肩頭上,頭一歪:“生氣了?”
他眼睛瞇起,睫毛濃密而纖長,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將我的頭抬離他的肩膀。
隨即他嘆了一口氣:“就是我太慣著你了,將你寵地這樣嬌縱。”
其實他的話沒錯,這幾年來我的身材日漸圓潤,頰邊也生了許多肉,只要不提起葉清逸,他甚至盡到了一個為人夫的本分,雖然我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通房,他卻將我寵地像個正妻。
與他相識的人跟我說話沒有一個不敢不畢恭畢敬的。
這一點,我還是感激他。
我知道,有時候人不能要求的太多,但一旦有人待我好,我就想要更好,若是他縱著我,我就又想在他面前任性一次。
我轉過身,又走到床邊,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王爺對我是寵愛,對她是偏愛,對我不公平。”
我若是能選得話,恐怕更想選偏愛。
我做了好幾年葉清逸了,但我是蘭生呀。
他輕聲笑了:“蘭生,你與我談公平。”
他目光定定地看著我:“你對我從來就沒有愛。”
我一時愣住,居然覺得他此時的目光有些悲戚。
他說的對,最開始,我只是想要活命,這麼多年,我在他身下輾轉承歡,不過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去處。
我這一個愣神,被秦暮捕捉到了眼中,他神色戚戚:“你看蘭生,你的心是最冷的,捂不熱。
”
七
第二日我吵著府上太悶,央著秦暮帶我去街市上逛逛。
他頗為無奈地被我拽著走。
街市上人潮涌動,小商販不斷叫賣,提著扁擔的貨郎走街串巷。
我走進一家首飾店,拿起兩個首飾上下對比,一個步搖鑲嵌珠玉,翠綠清雅,一個鎏金鳳簪雕刻精湛,高貴精致。
各有各的好,一時間竟不知道選哪個,我左右為難。
這時秦暮的頭貼了過來:“喜歡什麼都拿著便是,你還怕我買不起?”
我卻沒好氣地將兩個都放下了:“喜歡什麼就都留下,這就是王爺喜歡葉清逸,卻還要留著我的原因?”
他突然直起腰,臉色冷了冷,沖我擺擺手:“那不留了,即日逐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