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回妖。”
他盤坐在佛前,身穿白色袈裟,手上套一串佛珠,閉著眼,一副虔心的模樣,念著: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無聊地捻著一縷發絲,眼波流轉,“我是貓妖,你須得日日撫摸我,不然我參不出禪。”
這臭和尚,留我在寺里住了一年多,心經逼著我念了百十遍,可我就是不悟道,實在無趣得很,以為當初我為什麼隨他來?
“蘇公子,”他本名叫蘇尋玉,那日,我纏了他半天他才告訴我,如今冷不丁就要聽我這麼喚他。
“別這麼叫我。”他總這麼說。
我偏不。
他心里也歡喜我這麼喚他,我都瞧出來了,嘻嘻。
“你硬留我在你身邊,難道就沒有動過情嗎?”我湊近他,他身上有好聞的香氣,情不自禁就要在他懷里蹭上兩遭。
他終于停下念經,轉眼看向我,卻沒說話。
初次相遇,我剛化作人形,不知衣裳為何物,在戰后的戰場上徘徊著,吸食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最后一點陽氣。
趕巧,他路過,我敵不過他,被他收了去。
誰能想到,他將我揣在懷里,帶回了寺院,竟讓我穿那麻煩的僧袍。
可他管不住我。
我一趁他不注意,就全脫了,在院子里曬太陽,打盹。
現在我才明白,他不讓弟子們來我院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次我是真要走了,”我在他耳旁吹氣,說完站起身,他一把拉住我,這臭和尚,手腕都被攥疼了。
“不許走!”他脫口而出,又自覺失態,下意識捻起了手上那串佛珠。
我盤腿坐到他面前,“我是妖,不吸陽氣,很快就沒妖力了,又要變成那只活在混沌里的貍奴,我可不干。
”
他讓我隨他念,閉上了眼睛: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
“你愿意隨我走嗎?”我打斷他。
他睜開眼,看向我,又快速移開。
他的眼神,第一次這麼躲閃。
“你破戒了。”我說。
趁他沒反應過來,我快速親了他,特別使勁。他推我,我咬著他的嘴唇,就是不放。無奈之下,他用了大力氣,把我推開了。
可他的嘴唇也破了。
我們都喘息著,跌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著對方。
“我想嫁人。”
“休要胡說。”
二、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整整僧袍,走了,臨跨過門檻,又頓住,側頭道:“你走吧。”
“我真走了?”
“走吧。”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這臭和尚!
走就走。
我真的走了。
在外游歷數載,路上偶遇幾個姐妹,攜手同游,也是數不盡的快活。
后找到一處荒廢的仙山,仙氣不多,卻夠我們生活一陣子了。在這里落腳,潛心修煉,等待成仙的那一天。
不覺已是百年。
這麼久了,我以為他早死了,哦不對,是圓寂,總之,頭幾年我還略有不舍,整日哭泣,如今早放下了。
不過是個薄情的臭和尚罷了。
忽一日,姐妹著急尋我,說有和尚功力甚高,眾姐妹合力都敵不過。我只能出面。
沒想到竟是他。
一襲白色僧袍,手執金禪杖,一手作十,依然戴著當年那串佛珠,面容如昨,只是更加清高孑然,眉宇間有超然佛性,令人不敢接近。
他見我楞了一瞬,道:“阿彌陀佛。”
“蘇公子,別來無恙啊?”我見他愈發一本正經,就愈想笑。
想當年,還不是坐懷繚亂?
“貧僧法號清塵,還望施主謹記。”
無趣的臭和尚。
我這才瞧見,他腳邊跪著個瑟瑟發抖的禿男人,我姐妹的情人,“法師,這是你的弟子?”
“正是。孽徒在此叨擾多日,還望見諒。”說完,又念了聲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