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說……你要把它賣掉?”
“林忠海,你還是人嗎?”
“你老子的全名也是你能叫的啊?!!”
猛然拍向桌子的巨響將我嚇地一抖,餐桌上的吊燈搖搖晃晃,中年男人如同被徹底激怒般,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沒良心的東西!再考一次怎麼了?”
“你知道你老子現在有多難嗎?長這麼大了為家里分擔一下怎麼了?”
“虧你媽不要你了我還辛辛苦苦地將你養大,現在你爹要錢了你死都不給。”
怒吼和粗俗的話語自那個男人的嘴里涌出的時候,我盯著他猙獰地如同魔鬼的臉龐的時候,那一剎那,我大概是想過離開這個世界的吧。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怎麼會有這樣的命運呢?
視線晃動著,我好像在與他對罵,我的嗓子好像已經啞了,我的眼睛好像已經被淚水沾滿了。
“我死也不會讓你把它賣了換錢的!”
“哼,老子已經談妥了,這次只是通知你一下,給臉不要臉。”
門關上的巨大轟鳴聲,宣告著這場爭吵塵埃落定。
我慢慢倚在墻上,抬著頭,那盞本就接觸不良的燈終于閃了幾下,滅了下去。
周身沉淪于昏暗之中,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我有點討厭這剛接近夏天的春,太陽好像永遠都不會下山,光好像永遠都不會走。
“救救我吧。”
無意識地,我突然輕輕地說。
“求求了,無論是誰,救救我吧。”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沙啞而破碎。
我的靈魂好像追尋著另一個人,我好像真的可以從這扇門逃出去,然后轉入那道靜謐的小巷,然后周遲欲坐在他的房間里,然后我一頭撞進他的懷里。
大哭。
我胡亂地掏出手機,淚水混進了按鍵里,我打了他的電話,嘟嘟兩聲,顯示對方已停機。
“周遲欲。”
“周遲欲……啊。”
我喊他的名字,好像這樣就能得到一些慰藉一樣。
可是散亂星光已經抵達不到我想去的地方,他走了,我的快樂也走了。
周遲欲是劃過我無邊黑夜的一顆璀璨的星,可他太亮,太亮了。
讓我以為我的白晝,也到來了。
13.
“小魚,小魚。”
酒館嘈雜的聲響撥亂了我的思緒,火鍋白茫的霧氣隔開綽綽人影,我回過神的時候,飯桌上那一群人好像還在侃天侃地。
旁邊的女生緊緊靠著我,讓我朝一個方向看去。
“長宏他們公司的項目經理,你覺得怎麼樣?”
對面似乎坐著來我們這桌打招呼的男人,穿著白襯衫,短發打理地還算清秀,觸到我目光的時候,朝我輕輕笑了下。
“他找我要你的微信呢。”
我搖了搖頭,撥弄手包上的搭扣,半晌,輕輕地朝她說話。
“我得走了。”
“誒?不再玩一會嗎?”
“我父親住院了,我得趕回去照顧他。”
深秋的風一股腦地涌進街道,我站在餐館門口,緊了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
父親住院什麼的當然是借口,我叫了輛計程車,目的地是自己的家。
想想看,自我爸確診得了肝癌,好像也過去兩年了。
這兩年里,他一直不停地與我懺悔,我早就聽膩了他掏心掏肺,悔的肝腸寸斷的話,干脆每次總逃著,不去見他。
高三的那下半年,他到底沒將我的名次賣成。
得益于考試組篩查的嚴格,還有我那平時唯唯諾諾的班主任終于挺身為我撐了把腰,他的錢沒搞到手,就氣急敗壞地將我趕出了家門。
他叫我滾,跟我說沒我這麼個女兒。
他喝地醉醺醺的,又投入了其他女人的懷抱中。
那幾天,我睡在了收留周遲欲的那個奶奶家里。
就睡在周遲欲曾經睡過的那個床,好像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一樣,夜晚我輾轉反側,猛的躲進被窩里自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