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周遲欲哪里運氣這麼好,找到這本書的。
集訓班的考試很多,我基本能保持在中上游,但這對于我來說還遠遠不夠,參加集訓的人很多,而最終能得到國家獎項的只有那麼幾個。
我混跡在茫茫的人海,依舊是個不會被老師發現的存在,直到有一天班級組織了一次活動,參觀“名人堂”。
說到底,是通過前輩來激勵我們這些后輩學習的動力的,能進名人堂的學長學姐往往都取得了獨一無二的成績,高一就拿到奧賽一等獎的有,物理數學兩開花的有,清一色的保送清華北大,直到在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一個人。
老師搖頭著說那是他遇到的最可惜的一名學生,當年展露的天賦連他這種帶過十幾屆波瀾不驚的老師都為之驚嘆,那個孩子本有著宏圖廣闊的未來,卻在拿到國際奧賽一等獎的那天離家出走了。
至此,一直都沒有找回來。
而那張照片上穿著校服帶著黑框眼睛呆呆地直視著鏡頭的少年,他在十幾天前還混跡在大街小巷朝著我又拽又壞地笑著。
他叫周遲欲。
所以,怪不得。
怪不得他給我的那本練習冊如此契合我所有的弱項,怪不得他喜歡在我做題的時候在背后靜靜地看著,怪不得他和那清一色的街頭小混混總格格不入,怪不得那天我提到成州的時候,他的雙眸閃爍了一下。
我第一次窺見他全貌的一角,突然發現我不覺得自愿放棄自己前程的周遲欲有多可惜。
他們不知道,那照片上的周遲欲雙目有多麼無神,像是一片荒蕪的原野,他本就不該屬于那里。
周遲欲的雙眼,理應該有著無數顆點燃的星星的。
……
我們每周有一次拿到自己手機給家人打電話的機會。
我本來就無牽無掛,常常是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同學或興奮或難過地對許久不見的家長分享自己的經歷,可這次,我拿到手機,撥打了周遲欲的電話。
窗外光禿禿的樹枝今日冒出了不少新綠,風拂過的時候影子搖搖曳曳,電話連響了幾聲嘟嘟,而后耳邊傳來了機械的女聲。
不接啊。
老師那邊已經重新喊著交回手機,我愣了下,恍然之間想到了我走之前周遲欲他對我說的話。
“林小魚,你要一直往前走啊。”
……
他那時,是笑著的嗎?
時光好像一下子翻涌,連帶著恍若秋天的落葉也在空中凋零,我那時不知道,周遲欲看我的眼睛里曾有著什麼。
后來,當我明白的時候,秋天的風,也早已吹拂而過了。
11.
我第一次參加奧賽的成績還不錯。
甚至超乎了老師曾對我的預期,我拿到了達一本線保送一所985院校的資格,那大概是我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欣喜若狂。
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我當然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一個人。
可當我回到那座安靜又精巧的小院子里的時候,我只看見了獨自坐在搖椅之中的老人。
其實在此之前,我心中那不詳的預感已經被無限放大了。
“哥哥……去哪了?”
我站在老人身前,發現自己的嗓音正顫抖著。
“你哥哥好像說要出一趟遠門啊,唉,好久沒回來了,我也有點想他了。”
老人正扇著扇子,目光渾濁地望向遠方,她的話含含糊糊,庭院里的草也肆意生長著。
我走進房間,恍然覺得那曾經的五個月就像一場夢一樣。
周遲欲待過的地方干凈無比,他似乎本來就留有不在屋子里留下痕跡的習慣,此刻木板床空蕩蕩的,桌角只有一盆我送給他的仙人掌。
那天是賣花的賣到了我們校門口,我臨時起意,想要將什麼東西留給他。
他收到的時候,挑著眉在手中轉了一遍。
“我會養死的。”
“仙人掌你還能養死啊?”
“……”
可是現在,仙人掌沒有死,想要養他的人卻不見了。
我找遍了這間房間的每一個地方,沒有他的蹤跡,曾經我們兩的牙刷杯擺在洗漱臺上,可現在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粉色小熊無辜地望著我。